慕北陵自嘲一笑,話鋒轉向茶几上的錢袋,“這些銀子不是施捨,只是想謝謝你這兩天來的照顧,僅此而已,他日若真有緣再見,你可以選擇把這些錢還給我,不過不是現在,當然,我不會收利息。”
女子破涕為笑,口吐蘭芷,伸手將茶几上的錢袋攬入懷中,小心翼翼揣好。
慕北陵滿意點點頭,不再多言。
馬車停在道臺衙門門口,孫玉弓率先下車去召集手下,華髮老人把車趕到衙門旁邊一條暗巷消失不見。
慕北陵負手立在門口的石獅子旁,抬頭看天,方才還朗日燦爛的天際變得灰濛濛,幾朵碩大黑雲從東邊天空緩緩浮來,眼見有落雨勢。
孫玉弓很快牽著馬過來,五百追火飛騎整裝待發。
慕北陵翻身上馬,最後看了眼依依不捨的霓裳婢女,手腕猛抖韁繩,戰馬唏律律嘶鳴一聲,揚起四蹄飛奔開去。很快便只剩下模糊的背影。
飛馬出臨水!
石獅子旁,沐婉緊握尚有餘溫的錢袋,眼神迷離。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送她銀子,而且只是為個“謝”字,女子覺得自己很幸運,能碰見這個與眾不同,又像是修成精的將軍。女子又覺得自己很不幸運,良景嘆日短,就像城北外的粟米海,只有短短一個月的宿命。
天空開始飄起細雨,很綿,很柔,落在女子睫毛上,掛起雨珠。女子不為所動,視線依然望著前方早已空無一物的寬闊街道。
過往的新人匆匆跑開,誰也不知道這雨會不會越下越大。
直到雨勢見長,女子才將錢袋重新揣進懷裡,放在最貼身處,緊了緊鬆開的領口,轉身登上進府的臺階。
而也在這一刻,女子的眼神中忽然多了幾分倔強。
……
出城十里,雨越下越大,磅礴大雨中一行鐵騎奔至破敗城隍廟前,領頭的黑眸男子率先鑽進廟門,身著白底鑲紅甲袍計程車兵拾柴生火。
廟裡破敗不堪,看起來應該荒廢有些年頭,三尊靈官道寶像橫七豎八倒在廟堂地上,斷垣殘壁隨處可見,漆紅的木柱上蓋滿厚厚灰塵,蛛絲斜掛在梁叉的地方,足有大拇指大小的漆黑蜘蛛盤在蛛絲上,等著迎頭撞來的飽腹大餐。
慕北陵對著恰好落在香案上的靈官道寶躬身作揖,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銅爺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多拜拜三聖六君可以保平安。小的時候村東頭外就有座村民自發搭建的土地廟,裡面供著落雪山的山神神邸,慕北陵每次經過土地廟都有拜上三拜,祈求山神保佑。
武蠻跟著他拜了三拜,慕北陵的習慣,就是他的習慣。雖然他打心裡覺得這樣做沒什麼意義,但他喜歡就好。
火光嫋嫋懾人,被雨打溼的衣服放在火上很快就冒起陣陣白煙,暖意十足。
廟外,磅礴大雨沒有減弱之勢,臨水的雨和壁赤的不盡相同,壁赤下的雨幽綿細長,給人一種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錯覺,而臨水這裡的雨來勢很兇,出城時還是淅瀝小雨,沒走幾步就變成傾盆大雨,讓人措手不及。
慕北陵沒有把衣服拖下來放在火上烤,只是離火堆很近,讓散發的熱氣慢慢烘乾衣服,以前在深山打獵時流下的習慣,好的獵人把式從來不會輕易接下裝備,哪怕是掉進冰湖起來後,衣服上已經結冰,他們也不會脫衣服,因為一旦遇到危險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而不是還要顧及光沒光著身子。
門外,一道清亮隼鳴忽然傳來,正圍在火堆旁打盹的孫玉弓陡然睜眼,從地上一彈而起閃至廟門前,兩指塞進口中,發出一道與那隼鳴聲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
片刻後,羽毛贊青的雄俊隼鷹穩穩落在孫玉弓肩頭,隼目金黃,靈性警覺,兩指爪子抓在孫玉弓肩膀上力道剛好,不至於掉落,也不至於傷到面板。
孫玉弓從隨身包袱裡拿出根尺長肉體,塞到隼鷹口中,然後熟練取下系在隼鷹腿上的箋紙。做完這些只見他肩頭微震,贊青鷹隼發出道長鳴,撲騰著翅膀飛上房梁。
慕北陵看得稀奇,問道:“這東西哪來的,挺有靈性。”
孫玉弓將箋紙遞給慕北陵,“壁赤的回信。”
慕北陵接過箋紙,目光卻依然停留在頭頂上的鷹隼身上。
孫玉弓笑道:“這畜生叫烏青隼,是幾年前一個在漠北的朋友送給我的,靈性,好馴養,本來打算養著可以打打兔子野雞什麼的,後來參了軍,就把他忘了,前些日子在壁赤的時候這畜生突然飛了過來,好像挺認主的,那天恰好那位城主大人也在,說是這鳥拿來送信不錯,現在乾脆就讓他乾乾信鴿的活計。”
慕北陵啞然失笑,老頭的話你也聽?這鳥一看就神俊的很,不說是難得的品種,至少也是上品,興許全天下願意拿烏青隼送信的人,就只有天馬行空的老頭想得出來。
都說隼出遼東,最俊者海東青,慕北陵上次到漠北無緣見識一番鳥中王者的氣質,此時忽然想著是不是找機會向赫連闊討個一兩隻,哪怕看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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