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若冠玉的慄飛已經把囊口送到嘴邊,聽他這麼一說,順勢又將酒囊放下,不慌不忙說道:“是不喝,不過看對誰。”
慕北陵眉角微挑。
慄飛搖頭笑道:“放心,酒裡沒毒,我還不至於幹出那種齷蹉勾當,這輩子活了四十多年,砍過人,也被人砍過,一碗清水就能就著兩斤牛肉,上了沙場你給我一刀,我有本事就話就還回去一刀,要是技不如人被人斬落馬下,吃一口雪泥也不會咒罵別人一聲。”
慕北陵不可置否的嘴角微揚。
是他媽條漢子。
北玄武,白麵羅剎,北疆爆熊,他稱得上此等冠號。
白麵將軍微微側身,面朝正南方向,抬眼看向夜色下清冷的遼闊幅原,咂摸道:“二十五天前喝過一次,是北疆特有的燒酒,醉了。十三天前又喝過一次,秋露白,也醉了。”
中年人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只是那緩緩虛起的眼皮下面,隱約泛起惺惺相惜之色。
慕北陵抿起嘴皮子,一眨不眨緊盯中年人。二十五天前,國之支柱孫雲浪自決伏龍脈,十三天前,東南虎尉遲鏡戰死在壁赤城下。
慕北陵緩緩抬起握酒囊的右手,對著有些毛刺的囊嘴狠狠灌了口,入口辛辣,似有火燒,順著喉嚨流入腹中,渾身騰起暖意。
另一邊,收斂起眼神的慄飛仰頭灌下大口,顯然不適烈酒的中年人剛喝一口就不住咳嗽,嗆得淚芒奪框,也不知到底是被酒嗆到,還是對兩位老將軍的懷念。
慕北陵偏頭對任君耳語幾聲,後者得令快步跑回大營,很快拿著兩個單耳鶴嘴青銅酒壺回來。
慕北陵將酒囊夾在腋下,拿過青銅酒壺,走近慄飛身前半步,身子一抖,腋下酒囊拋起落入慄飛手中,慕北陵咧嘴道:“前兩天喝過一次秋露白,俗氣太重,就和人說這輩子不想再沾這酒,沒想到才幾天就食言了。”
慕北陵自嘲一笑,伸出左手,“虎跑,壁赤的東西,是爺們該喝的味,試試?”
慄飛眉角彎起一抹欣然弧度,他也不做作,伸手接過銅壺,仰頭灌下一大口。放下銅壺時發出一聲暢快感,嘖嘖道:“夠味,是比朝城的爽。”
慕北陵就站在他面前隨後喝下大半壺,慄飛伸出一根長年握兵佈滿老繭的食指,戳了下慕北陵胸前明晃晃的護胸鏡,玩味道:“離我這麼近,就不怕我突然出手取你人頭?你說要是你這支虎狼之師缺了主將,還能不能稱為虎狼之師。”
身後三丈,武蠻虎目陡沉,爆出道道寒芒,握在方天畫戟三尺處的大手暗暗緊了緊,周身隱見氣力波動。
另一邊,孔鳳如臨大敵,雙手暗暗握拳,同樣隱晦的氣力許許升騰。
同一時間,慕北陵右側半步,空氣突然狠狠顫抖,一道若隱若現的殘影好像在撕扯那裡的空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陡然爆出。
慄飛目不斜視,佈滿老繭的食指停在護胸鏡上,沒有收回,反倒是有意無意的譏諷道:“姑蘇家的小娃,我要殺他,你護不住。”
四野寂聲,沒有回答。
下一刻,慕北陵突然仰天大笑,任由那根比利劍還有鋒利的手指戳在自己胸口上。笑罷過後,他兀自搖了搖頭,淡淡道:“寧願在沙場上和對手一人一刀的人,不會殺我,至少,不是現在。”目光分毫不讓與中年熱對視。
慄飛含唇輕笑,胸膛隨笑聲不起伏,身上鎧甲被震得哐當作響。
他越笑越大聲,與之同時收回那根已近冰涼的食指,“好,好,好,不愧是雲浪大將軍看重的人,大將軍死的不虧,尉遲老將軍死的也不虧。”
於此時,身周幾人緊繃的神經方才鬆開。劍拔弩張的氣氛煙消雲散。
慄飛再直勾勾看男子幾眼,轉身將單耳鶴嘴青銅壺拋給孔鳳,說道:“拿好了,有機會回北疆的話,咱們喝。”
翻身上馬,慄飛手勒韁繩,胯下戰馬似乎感受到主人這一刻的豪邁心境,不停打著響鼻。
慄飛遙坐馬首,右手執鞭指向慕北陵,“我比你們更清楚南元鄭王的個性,南元的十七萬大軍眼下只不過是擺設,慕北陵,不管你和武越何時攻朝,從何處攻朝,記住,我在宣同門外等你,你一刀,我一刀,來場堂堂正正的決戰。”
慕北陵狹長劍眉猛然豎起,很快又舒展開來,揚了揚手中的青銅酒壺,爽朗道:“如將軍所願。”
慄飛放肆大笑,勒轉馬頭,揚鞭催馬,就像夜空下的一道黑色閃電,疾馳而去。
北玄武。
有將如此,當與之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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