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頓了頓,平靜道:“去宣同門一趟。”
那裡,城牆上,還有一壺虎跑。
面露憂色的武蠻最終還是沒有跟去,只不過等男子走出幾步時,這個滿身殺氣的男人突然對面前空無一物的空氣發出類似野獸般的低吼,“保護好他,否則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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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回答,身型魁梧的男人撂下這句直接轉身離開,右手提著九尺長的方天畫戟,戟柄拖在地上,沿路留下一條明顯的泛白拖痕。
……
宣同門城牆。
擁有北玄武之稱的慄飛席地而坐,面前地上放著一個單耳鶴嘴青銅壺,一個用羊皮縫製而成的酒囊,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白馬銀槍孔鳳抱著七尺三寸銀槍站在一旁,目不斜視,臉上的血汙早已乾涸,頭頂紫金盔頂上的戎毛隨風晃盪。
年輕將領眼中泛著濃濃的不甘神色,縱橫馳北疆將十數載,曾經單槍匹馬殺入敵陣,取敵將首級超兩手之數,未嘗一敗。他想不明白為何被自己視若神明的大將軍會讓開道路,放敵將入城。
精於修武的他一眼就看出慕北陵已經是強弩之末,哪怕再給他輕輕一拳,就一拳,他就會倒在城下,那麼十五萬壁赤將士也會隨之退去,朝城可保。
本來已經註定贏面的棋,卻落了個被對手終盤絕殺的下場。
始終一言不發的慄飛突然頭也不回的開口問道:“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阻下他?”
孔鳳默不作聲,只是抱著銀槍的雙臂不自覺緊了緊。
早已習慣這位出類拔萃將領的少言寡語,慄飛也不氣惱,抓起單耳鶴嘴青銅壺放在嘴邊,沒喝,頓了頓,又搖搖頭放下銅壺,似乎已過不惑的中年人就沒有自斟自飲的習慣。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王道什麼什麼,國什麼的。”
“王道不興,國之焉覆。”孔鳳介面道,一如既往嗓音平靜。
慄飛抬手拍拍額頭,苦笑道:“多讀書就是好,我記得當年你參軍之前,還差點考了功名吧。”
孔鳳輕微頷首,也不管中年人看沒看見。
慄飛問道:“文職可入朝,武職可平天下,你覺得咱們北疆如何?朝城如何?大王如何?”
孔鳳認真思量後,皺眉回道:“北疆是燒刀子,朝城是秋露白,大王,大王……”年輕將領似乎絞盡腦汁也尋不到一個合適的詞。
慄飛微露詫異,饒有興致偏頭看向這個跟隨自己數十載的爆熊獠牙,從不沾酒的他竟然會用燒刀子秋露白來回答,有趣的很,“大王是梨花釀。”
孔鳳不明所以。
慄飛解釋道:“產自石商,每到秋時梨花盛開時,石商人會把這種花摘下來,用農家自己釀的米酒侵泡,泡出梨花的香味,然後拿到集市上賣,美名其曰梨花釀,其實就是一種塗有梨花香氣的農家酒,上不得大雅之堂。”
孔鳳蹙眉深思,細細咂摸話中之意。
慄飛旁若無人繼續喃喃自語:“壁赤的虎跑和我們的燒刀子一樣,適合你我這樣的人喝,豪邁擁天下,秋露白文氣太重,朝中那些半截身子埋進黃土裡的紫冠人喝還行,於我們不合適,從這一點上,慕北陵和我倒是意氣相投。”
彷彿很不屑自己心中的神明提起那個名字,孔鳳乾脆把頭別到一邊。遠處城外,不少士兵正在打掃戰場。
這一戰,死傷超過七萬。
慄飛輕聲道:“是不是覺得我的話有點言過其實,把一個比你還青年的人提到這種高度上?”
慄飛偏頭,見年輕將領很直接無視自己,旋即自嘲笑道:“你也別不愛聽,我們這一輩人大多都是從先王在時開始崛起,幾十年的風雨磨去了太多銳氣,你讓我守守大門行,真要做那開疆擴土之事,有那力,沒那心。”
孔鳳猛的回頭,面露慍色,悲憤道:“將軍不行,他慕北陵就行?”
慄飛並沒因為手下的言語衝撞惱怒,平心靜氣道:“西夜的年輕一輩裡,楚商羽是個人物,很早以前雲浪大將軍想把他作為培養物件,只不過事與願違,好好一顆苗子跑去了尚城,孫玉英不錯,可惜是個女的,死的又早,至於你嘛……”
慄飛感慨道:“有勇有謀,但不適合做帥,只能為將。”
中年人頓了頓,終於二度執起單耳鶴嘴青銅壺,淺抿一口,入口醇香,然後辛辣,然後綿柔悠長,這感覺就像沙場征戰,一洩銀河三千里,劍尖所指不破不歸,嘖嘖道:“真是好酒,我現在似乎明白雲浪大將軍為何不把苗頭扼殺在搖籃裡,反而寧願以死以謝天下,那個年輕人,是他選中的人選。”
慄飛並沒有因為那句“不適合做帥,只能為將”而心懷怨憤,反而很享受這種不是讚美的讚美之詞,他就是要做讓天下人都為之顫抖的虎將,眼前這頭爆熊身上最鋒利的獠牙。
靜了片刻,也許覺得和年輕將領說話有點對年彈琴,慄飛放下手青銅壺後就沒再開口,雙手抱胸敬閉目眼神。
與此同時一道蕭瑟人影已經獨自走到城門下,邁上通往城牆的第一階石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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