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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一幅壁畫,軍將何心秋露白

慕北陵對武越這句“雙管齊下”沒有過多深究,無非就是圍城斷糧,同時發書南元,至於這個“書”到底是“國書”還是以他個人名義的“手書”,就不得而知。

總之定下大體方向後三人都很默契沒再多談論進攻細節。戰爭這種事就像小媳婦進洞房,你要表現的扭扭捏捏,男人可能火氣更旺,連帶那杆子銀槍也能耍的虎虎生威。反過來你要是關門吹燭就急不可耐撲在床上,說不定男人還沒亮槍就繳械投降,所以要拿捏的恰到好處,多一分不行,傷身,少一分也不行,沒快感。

一席晚宴還算和和氣氣,不勝酒力的左濮前喝的有點多,說到後來就開始胡吹海侃,把以前那些仗勢欺人,打家劫舍,立廟堂而百毒不侵的混賬事一咕嚕全部倒出來,連慕北陵自己也不得不感嘆果然是個有故事的閹人頭子。

最後楚商羽不得不攙著已經寧酊大醉的國子監祭返去廂房,那個身穿斗篷佝僂著背的老人似乎很不稀得與閹奴頭子為伍,每當邁出一步時總與那人保持一定距離,如果觀察仔細的話,會發現是剛剛好五步,不多不少,殺人也好救人也罷,最佳距離。

桌上的菜品還剩下一大半,素來錦衣玉食的武越只對擺在面前的絲蠶珍珠魚感興趣,除此之外別的菜一口也沒吃。

慕北陵酒足飯飽後準備告退離開,武越搶在他起身之前開口挽留,然後揮手摒退左右,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武蠻孫玉弓。慕北陵心領神會,揚頭示意二人去門外等候。

武越站起身,雙手背後走到東面牆下,牆邊立著茶几,配兩根老檀木太師搖椅,茶几上擺有一方香爐,爐口正冒著嫋嫋青煙。牆上掛著一幅畫,兩列古宅,一座廊橋,中間一條青堤黑石的河道,便是臨水中瀾江之景,那條廊橋上雖然沒有標明,也看得出畫的應該是水天一秀的景觀。

東州不乏文人巨匠,出身西夜的國畫大師雖說不得比比皆是,勉強稱得上屢見不鮮,走在大街上指不定哪個手裡提著魚簍,穿一身襤褸陋衫的人就曾有過神來之筆,這種東西靠的就是靈光一閃,和道家提倡的細水長流背道而馳。

而牆上這幅畫無論走筆還是描色,都堪稱大家之作,至少慕北陵這種門外漢看了都覺得身臨其境。

武越面朝牆壁,背對席桌,輕聲問道:“知道畫上是什麼地方麼?”

慕北陵想也沒想,“應該是中瀾江的水天一秀吧,下午有幸到過那個地方,還登了盤錦帛樓,是個不錯的地方。”

武越像是沒聽到他說話,自顧自說道:“瀾江,一分為三,穿城而過,給臨水帶來的不僅是千里沃野,還有比起另外八城不同的底蘊,文人墨客,風流才俊,從臨水登堂入廟最後成大器者,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是骨子裡孕育出的東西,後天學不來,好像那些天生就是賣力氣的泥濘鄉腿,讓他們咬文嚼字還不如給一刀來的利落。”

慕北陵癟了癟嘴,不答話。

是這麼個理。

武越旁若無人的繼續說道:“洪武王時的大宰相袁哲濤,襄武王時的殿閣大學士莫和文,宣武王時的太傅太保董璇主,還有百年前號稱圍棋國手的夏澤士,二十年前被譽為西夜第一才女的琳琅,都出自臨水,常言說的好,靈澤之地育靈人,臨水城也算是為西夜幾百年來做出不少貢獻。”

慕北陵低頭笑道:“朝城也不錯,大王不就生在朝城嗎?”

武越啞然失笑,是啊,比起臨水,那座被元祖先王稱為“東州第一聖城”的地方,到現在已經孕育出十五位大王,如果算上他的話,就是十六位。

武越搖了搖頭,似乎對這個說法不屑一顧,視線許許抽離畫面,轉向慕北陵,飽含深意道:“而今你我就差臨門一腳,我那位名義上的皇兄已是甕中之鱉,攻陷朝城也只是遲早的事,其實不瞞你說,比起我那位皇兄,有個人更讓我忌憚。”目光絲絲鎖定在男子身上,分寸不移。

慕北陵“哦?”了一聲,抬頭匆匆和那虎狼般的目光短暫接觸,很快收了回來,然後執起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晃了晃,苦笑道:“這麼快就喝完了,大王還有備的有酒嗎?”

武越一愣,目色隨即轉柔,走近桌面直接端起他自己的雙耳酒樽,裡面還剩多半,給慕北陵杯子裡倒了一半,自己留一半。

慕北陵頷首謝禮,揚了揚酒樽,仰頭飲下,嘖嘖道:“酒不錯,應該是產自朝城的秋露白吧。”

武越點點頭,抬起細長狹眉靜待下文。

秋露白釀,產自朝城以南,樹木蔥鬱的丘陵間,每年秋收時節,寒氣從北山入朝城時,釀酒人會以一隻淺盤放在碧草茂盛、叢葉倒垂的樹葉之下,收集草葉上的露水,然後以露水釀酒,酒烈且醇,上品的秋露白每年都是王室特供佳釀,除了當朝一品大員,王公貴族外,常人斷難品嚐得到。

慕北陵兩根手指夾起雙耳酒樽,杯壁上還沾著一層薄薄的酒液,濃香馥郁,“以前在扶蘇的時候喝過一次,是武天秀賞給我岳父大人的,岳父大人又賞給我,喝第一口的時候覺得香,不過多喝幾口又覺得太濃,粘在喉嚨上像有團火燒,聽人說三酒四水,這酒裡的分量比怎麼也有五五開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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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越插口道:“六四。”

慕北陵自嘲一笑,“興許是天生命薄吧,這酒真不適合我,壁赤的虎跑不錯,喝過兩次,我手下那些五大三粗的傢伙都喜歡,前些日子在壁赤的福祿街……哦,就是壁赤城最熱鬧的一條街,碰到個算命的,說我這輩子就是勞苦命,登不得堂入不得廟,勉強能混個清淨日子,我覺得這樣挺好。”

武越眯成狹刀似的眼眸緩緩鬆開,“以後每年進貢的秋露白露都給你留點,什麼時候想喝了,就說一聲。”

慕北陵仰面靠在梨花椅背上,無奈說道:“命不夠,這輩子都不想喝。”

武越不再開口,重新轉身面向東牆。

水天一秀。

此時看起來才有幾分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