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宇心還想說什麼,未出口的話,又被一道道聲浪給堵住。
“但也不能在過年前資遣我們!”
“我們要工作!不要資遣費!”
“我們在這裡奉獻二十年了,不能像趕乞丐一樣趕我們走!”
俞宇心不顧紀博濤的勸告,大聲說:“你們不是乞丐,你們是中民勞苦功高的員工,按照法令規定,我會事先通報勞工局和就業服務處,讓你們不但可以領到資遣費,還可以請領失業救濟金。”
無奈俞宇心講得再有理,那些失去理智的員工根本聽不進去。
“我們不要領失業救濟金!”
“我們只要工作!”
“給我們工作!”“給我們工作!”“給我們工作!”
一聲聲的叫喊,接著雙手拍起了桌子,要不是因為紀博濤在場,恐怕雞蛋會再次砸過來。
“沈風!”紀博濤大聲怒吼。
從沒有看過紀博濤這位總經理發飆,現場的鼓譟聲瞬時安靜了下來。
沈風緩緩地從人群之後走上前。“總經理。”沈風態度必恭必敬,收起了那原本玩笑的臉。
“管好你的下屬,讓他們全回去工作。要是交不了貨、産能出任何的差池,我唯你是問。”紀博濤冷聲警告。
“總經理,這……”沈風一臉為難。
“沈經理,你是製造部的主管,要是風聲傳出去,我如何為大家爭取更好的福利?全誠的高層一向吃軟不吃硬,要是真鬧罷工,鬧到新聞版面上,我看別說是更好的資遣方案,連資遣費能不能順利拿到手都還是一個問題。”紀博濤話是對著沈風說,可是音量之大、聲調之嚴肅,就是要在場的所有員工都聽明白。
“總經理,您教訓的是,我相信在場的同仁都聽見了。”沈風恭敬到沒有任何反駁。
紀博濤不再多說,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很怕戰火再燃燒下去;會一發不可收拾,他得找對的下場時機。
而此時此刻,那群鬧事的員工暫時都被他的話給震住了,他立刻抓下始終握住他手臂的小手,改而牽住她的手腕,將她給拉出了差點發生暴亂的現場。
“要去哪?”俞宇心在電梯口緊急扯住他的手。
她直到此時此刻才明白紀博濤的魄力,要不是有他,任憑她說破嘴,恐怕都無法制止那群失去理智的員工。
“送你回家。”紀博濤面對著電梯,從電梯那閃亮的鏡面中,他看見她正在凝看著自己,他的心一悸,只能悄悄放開掌心裡的小手。
“為什麼?”她問。看著他的另~隻手上正拎著她的大包包,那是他剛剛特地繞過她的座位,替她帶出來的。
“你以為你這個樣子,還能繼續上班嗎?”他側轉過身,盯著她的胸口看。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著自己被蛋洗下的粉紅襯衫,雖不致透明,但確實狼狽透了。
委屈湧上心頭,淚水也在眼眶裡打轉。她無法抬頭,那是股不想讓他看見的羞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她處理過三次的合併案,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員工扔雞蛋抗議。
“電梯來了。”他輕聲喊著。
她仍低垂著頭,待電梯門一開,就率先走進電梯中,讓自己站到電梯的最角落。
他跟著走進電梯中,按下了b3的按鍵。
“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坐計程車回家。”她仍微低著頭,伸出右手,想拿過自己的大包包。
他拿著她的女用皮包,卻完全不顯尷尬。“你這樣可以坐計程車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逞強!”聲音低吼中,只有他自己明白的憐惜。
她抬起那漾滿水光的大眼。“我若不逞強,如何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上立足?我若不逞強,如何自食其力地養活我和……”連忙吞下的話,只能讓她哽在喉嚨裡。
電梯的鏡面中,反照出她一臉一身的蛋汁,這樣的情形下,她真的沒有理由再堅持自己回去。若是坐上計程車,不是嚇壞計程車司機,就是製造自己被欺負的機會。
他舉起左手,想抹去她眼角的淚珠。在發現自己的唐突時,只能將手掌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電梯的門剛好開啟,他順手一揮,率先走出電梯。她只好跟在他的背後,坐上他的車,一路朝她家方向駛去。
車子繞過半個臺北市,來到她住的社群外,在她要走出車子時,他終於打破沉默。
“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我會處理。”
她背對著他點點頭,這時竟然沒有勇氣面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