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人約下了日子,礙於店中還有許多事需要處理,崔繡不得不與穆辰道別先行離去。
常和坐在馬車裡苦等了許久,這下終於看見穆辰露面,忙跳下馬車問道,“公子這是去了何處,怎過了一個時辰才回轉?”
“無事,只是順道把隔壁街的鋪子給賣了,”穆辰的面色毫無波瀾,仿若說的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轉眼間已經登上馬車,在車廂內坐定。
常和聞言大吃一驚,“啊,那不是老爺生前給您留的鋪子中您最滿意的一個?來蘇州前您還說要拿來開個字畫館呢,怎麼這會功夫就給賣了?”
“鋪子不過是個死物,自然要物盡其用。”
見公子只一句話後就不再多說,常和努努嘴,“公子,您又敷衍小的了”,隨後不情不願地駕起車往府裡走去。
穆辰回到府裡,拿起盒子就徑直朝著春景閣而去,一靠近院子,就看到紅袖在院門外伸著頭向外張望,“夫人醒了嗎?”
紅袖趕忙點點頭,“夫人剛醒一會,這會正找公子呢。”
今日,柳氏一醒過來就覺得頭暈暈的怎麼也打不起精神,她不禁有些心慌,趕緊喚來紅袖,讓她說什麼也要把穆辰給找來,這會終於看見人來了,她霎那間心安了許多。
穆辰在床沿坐下,聲音輕柔,“馨兒,我把簫拿來了,你想聽什麼?”
“春曉吟吧......我現在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你時的場景,那時你就站在湖邊吹著這首曲子,當真是好聽得緊。”
“好,”穆辰醞釀片刻,直起身對著窗外的春色,緩緩吹響了玉簫,此曲正應此景,可本該清微澹遠的簫聲,此時聽起來卻平添了些許的悽涼。
“風定落花深,簾外擁紅堆雪。長記海棠開後,正傷春時節。酒闌歌罷玉尊空,青缸暗明滅。魂夢不堪幽怨,更一聲啼鴂。”
柳氏終究沒有撐過那天晚上,在穆辰的面前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穆辰之前為了讓她好好養病,強忍著悲痛沒有將穆治南的後事大辦,現如今又重新操辦了起來,只不過這次料理的卻不再是一個人的後事。
不知為何,這幾日穆辰看起來很是冷靜,除了寡言少語,不茍言笑,生活作息都一切如常,常德見此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慢慢放了下來。只有穆辰自己知道,那天當他望著窗外吹響玉簫的瞬間,冥冥之中就已經有了一種預感,之後的一切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約定的日子到了,崔繡拿著銀子來了穆府,遠遠地就看見府門前的橫樑上掛著白色的綢帶和燈籠,她不由地心中一緊。
門房見是崔繡,直接將她迎到了正廳,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默契地保持著一種不同尋常的安靜,看來府裡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不只是穆辰,而是讓所有人的心情都沉重了起來。
崔繡沒坐一會,常和就走了進來,“崔姑娘今日怎麼來了?”
“我和先生前幾日便有了約定,不過今日一來才發現來的似乎不是時候......”
“夫人三日前去世了......”常和長嘆一口氣,“這幾天府裡都忙著籌備喪事,這會才歇下來,所以難免會有什麼招待不周的地方,崔姑娘還請見諒。”
知道柳氏去世了,崔繡心情也有些複雜,“無妨,好歹我與夫人也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可否容我前去祭拜一番。”
“那是自然,崔姑娘這邊請。”
一番禮數過後,崔繡走出靈堂,“不知先生如何了?”
“看起來還算正常,哎,也不知這是好是壞,想來這會公子應該就在臨清池旁的亭子裡,崔姑娘既然與公子有約,就請隨常和這邊走吧。”
繞過環廊,崔繡就見一人身穿白衫背對著站在涼亭中,微風吹動他身上的衣袍,顯得人愈發的清瘦了許多。
也許這個時候應該讓他一個人靜靜,崔繡有些遲疑地放緩了腳步,正猶豫著,穆辰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她,眼中絲毫詫異也無,崔繡這才恍然,原來穆辰並未忘記今日的約定。
“先生......”,想問眼前人近日過得如何?話到嘴邊,又覺得滑稽,想來也知必定是不好的。
穆辰彷彿知道了她的未盡之言,眼神似越過她望向亭外,“都說世事難料,當初離京時哪知不到一年光景,已經物是人非。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不會......”
“先生,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即便當初不曾離京,又豈知就會有更好的結果,還望先生切莫自怨自艾,傷了身體。”
如果穆辰不曾辭官回鄉,或許柳氏不會死,穆治南也會娶妻生子,只是一個京城,一個蘇州,他們恐怕這一世再難遇見......
崔繡微蹙起眉頭,第一次對自己的自私感到失望,可面前的穆辰卻漸漸舒緩了神色。
是他妄想了,若是此刻還留在京城,官場險惡,朝廷動蕩,穆府上下也很難平靜度日,說不定下場更為慘烈。再者,又有誰能未蔔先知呢?
穆辰身為未來的一代良相,又豈是那種意志不堅定的庸碌之輩,磨難挫折雖使他傷痛但更會令他自省,讓他更加堅定之後要走的每一步。
如今首要之事,是懲治得勝賭坊和那背後之人,葛書恆......穆辰眼眸中一絲亮光一閃而逝,慢慢地心裡已經有了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崔繡和穆辰的節奏開始加快啦~在一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