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安楓堅持要送董黎到候機廳,董黎沒辦法,囑咐他帶好帽子,辜安楓滿不在乎:”我那點熱度早散了。”
他們就這麼默默地坐在一起,董黎用筆記本檢視自己的郵件,辜安楓在一邊玩手機。
直到廣播通知安檢,董黎收拾好東西準備去排隊了,辜安楓突然對他說:”董大,新年快樂。”
董黎繃了一早上的臉,終於笑了一下,說:”傻小子,新年還早呢。”
董黎生日那天,他很早就起床,陪父母吃完早飯,就出門了。
舊金山罕見地有一點雪,路上行人稀少,董黎撐著傘,不太急地走。
一輛車突然停到他旁邊,副駕駛座上的人對他說:”上車,我送你吧。”
董黎還在猶豫,那個人說:”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們。”
等到董黎從墓園出來的時候,已經過午了,甄天宇還在雪裡等著。
他們去唐人街一家名叫“醉春光”的小館子吃飯,快要到華人的新年,整個中國城紅綢張結,燈籠高懸,放著熱鬧聒噪的音樂,比太平洋彼岸的故國還要刻意地喜氣洋洋。
這家館子卻很清靜,沒什麼人吃飯,所以沒什麼喧嘩,只縈繞著一點憂傷的中文歌。董黎喝了一口烏龍茶,笑著說:“沒想到這家店能開十年。”
甄天宇輕描淡寫地說:“因為我把它買下來了。”
董黎就不說話了,甄天宇不大在意地勾著選單,說:“年紀大了,總想留下一點年輕時的東西。你看,你都三十五歲了。”
董黎想開玩笑,說:“那你應該把我們當時租的寫字樓買下來送我。”
甄天宇抬眼:“我送給你,你敢去嗎?”
董黎坦然道:“都過去十年了,我有什麼不敢去的。”
甄天宇說:“我總怕你放不下。”
“我有什麼好放不下?大家都是普通人,不可能一輩子不往前走。阿甄,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來找我,你不必提舊事。如果十年前我學會了什麼,那就是工作的時候不要談感情。你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但是這和我給你打工沒有關系。無論我離不離開正鴻,我永遠感激你。”
他手機突然響了,是辜安楓。
董黎大步踏出門,在四處的爆竹聲中接了辜安楓的電話。
辜安楓說:”董大,生日快樂。”
董黎輕輕地嗯了一聲。
辜安楓有點緊張地說:“現在你那邊是下午兩點鐘沒錯吧,容導跟我說你是兩點鐘出生的。”
董黎覺得有點好笑,說:“可是我是北京時間下午兩點鐘出生的。”
辜安楓懊惱地抱著頭,說:“不管了,董大你能把攝像頭開啟嗎?”
董黎照著他說的開啟了視訊通話,辜安楓那邊有點黑,看不清他的臉。
辜安楓解釋:“北京最近沒有雪,所以我現在在哈爾濱。天亮得有點晚。”
他小心翼翼地說:“我給你做了個生日禮物,再難的我就不會了。”
他把手機轉了過去,一個巨大的雪人出現在空曠的雪地上,董黎之所以能看出那是個雪人,是因為辜安楓在它的兩手裡擺了蠟燭,盈盈的火光已經融化了一部分雪水。
那個雪人還戴著一副紙板做的眼鏡,董黎簡直不敢想辜安楓堆的是誰。
辜安楓很認真地做畫外音:“這不是雪人,是雪雕,我學了一個星期呢,但感覺學得還是不太好。”
他蹲到那個雪人面前,把臉對著手機鏡頭,又說了一遍:“董大,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