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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黎突然站起來，伸出一隻手，按在褚蘊的眉間，她的臉龐微微仰起來，志在必得的笑容。

其實，她才是最像褚風的那個人。褚家的後代有著與生俱來的征服者的本能，董黎年輕的時候為褚風的這種特質神魂顛倒，那像是翅膀融化的伊卡洛斯對太陽的嚮往，或者馬克·安東尼對於克裡奧帕特羅的迷戀，致命的、瘋狂的愛情，足夠讓二十幾歲的董黎為此沉淪深淵。

而當這樣的神情像一個幽靈般在褚蘊的臉上重現，他還是會忍不住的，有一點懷念。他突然握住褚蘊，把她的手搭在自己左手腕的橈動脈上，褚蘊驚異地看著對方的一派平靜的溫和的臉。

他的脈搏不疾不徐，平穩地在她指尖跳動。

“沒有早年和我共事過的人可能不會瞭解，良心這種東西我其實有的不太多。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我十年後也不可能還哭得出來了，”他語調溫柔地跟褚蘊解釋：“讓死人去埋葬死人吧。我很抱歉，僅此而已。”

褚蘊露出了一個，要哭出來的表情，她到這一刻，才讓人意識到，她不過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但那個醜醜的要哭的表情很快咧開，變成了諷刺的笑。

“辜安楓難道忘了告訴你，”她語氣中帶著一絲快意，“你當年給甄長宇的原始碼在我這裡。你會去坐牢，會有一個窮困潦倒的下半生，我保證。到時候辜安楓會不會還陪在你身邊，很值得期待呢。”

“其實我也有點期待，”董黎微笑著，手指從她垂下的發絲上滑過，“不過看在你告訴我一個秘密的份上，我們來等價交換吧。”

“我確實把訊靈賣給了甄長宇，但賣價不是我在甄氏的股份，是褚家幾百萬美元的現金投資。”他一字一句地說出來，仍然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褚蘊彷彿聽見了一個恐怖故事一樣，不禁後退了一步。

“零八年的初春，大家都不好過。但是褚風的公司反而在擴張，僅僅我手下的研發部那年春天就從別的公司挖來了兩個小組的技術人員，業務延展到周邊的三四個州，甚至公司成倍地加大了廣告投放量。”

“即使今天我回過頭來看，也不能完全理解褚風當時的戰略。公司完全沒有盈利，純粹靠錢砸出來的市場和業務量。不過如果不是發生了挪用的事情，公司是可以這樣長期發展下去的。因為褚風身後是整個褚家，所以完全支撐得起這樣的前期投入。”

“但是現金流就是企業的生命，即使是褚家，在2008年的形勢之下，也承受不了上千萬血本無歸的損失。所以在公司申請破産的前夕，我和甄長宇商量了一些事情……”

董黎和甄長宇，坐在三十七樓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喝可樂。

“公司破産清算的估價大概是多少？”董黎突然問道。

“正常來講應該是500萬差不多，但是現在是蕭條時期，最多200萬。”甄長宇思忖了一下，回答他說。

“不夠，”董黎喃喃道。

“你說清償嗎？當然不夠。”甄長宇用手指描摹著可樂罐子上百事藍色的ogo中間的一道紅色波浪，“光是褚家來說，這也不過是債務的零頭。我父親昨天告訴我，褚家最近在頻繁聯系花旗銀行的董事，千裡之堤毀於蟻xue，他們這一次想要度過危機很難了。”

“這個口氣，一副你來頭很大的樣子。”董黎嘟囔道。

“還好吧，”甄長宇扭頭沖他笑，“你googe一下甄氏？”

不用googe，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中國人，董黎當然聽說過甄氏。

“臥槽，我知道你姓甄，不知道你姓這個甄。”董黎感慨道，“原來只有我一個人果真是無産階級。”

沉靜了一會兒，董黎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說：“其實，我這裡還有一個軟體……”

甄長宇不懂程式碼，所以他開啟膝上型電腦，瀏覽的是董黎寫的技術手冊。董黎略微傷感地笑了笑：“我本來打算把它留下來做紀念，因為在現在這個市場上，最多價值20萬美元，杯水車薪。”

“我可以為它付200萬，”甄長宇喝幹了他的可樂，把罐子握在手裡，“其實還可以付得更多，決定權在你，董黎。”

他把罐子捏得扭曲了起來，輕輕抬手拋進了垃圾桶。甄長宇側過身來，正對著董黎，問：“你願不願意為甄氏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