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Goldmoon 13

那麼他,如何走過這麼多的失去,接受這些尖銳的鈍痛的……磨損?

歐瑞費爾打碎的酒杯碎片已被收到不知哪個角落,在她不知覺的時間裡,他的墳冢前再沒有瑟蘭迪爾的身影。

在消滅了半獸人37萬、黑暗人類10萬後,最後同盟終於目睹索倫邁著拔地13呎的龐大黑軀破鋼鐵要塞而出,黑色鋼錘嚯嚯掃蕩,他們的包圍圈形同黑魔君的樂園,敏捷的精靈、高大的登丹人、頑強的矮人,統統抵不過索倫抬腳一踩挑腳一踢,擋到他黑錘的都將受贈那儼然死神鐮刀的親吻,九戒靈在外圍傾巢助陣,攻擊此際堪比散沙的同盟戰線。

黑域上空前所未有的混沌,他們腳踏的土地化成了一頭嗜血噬魂的兇獸,厄運山的騷動是它振奮的吼叫,噴發的紅光是它閃爍的炯炯視線,吹息著滾滾濃煙,揮爪颳起霹靂電光,呲牙咧嘴,虎視眈眈。

戰鬥昏天暗地地持續,沒人清楚到底多少同伴倒在了黑暗巨錘之下,他們只知這是最後的宿命時刻,一心前僕後繼,直到吉爾加拉德與伊蘭迪爾迎面左右堵截黑魔君,吉爾王精湛有力的劈刺面對索倫的全副鐵甲無處下手,被輕易提起、合握,施法隕落於暗炎中心,親見好友慘死伊蘭迪爾憤怒沖上,一貫睥睨大地的他這時還不到敵人的半腰,力道更是相形見絀,第一次、第二次,寶劍終是不堪斷裂,被慣性反彈倒地的登丹至高王再趕不及避開轟然擊落的鋼錘,埃西鐸吶喊著企圖複仇,幾番實力懸殊的混戰,只差一擊就要喪命的登丹皇子臨危攥起一旁斷劍,切斷索倫戴著至尊魔戒的碩大黑指,未幾,他眼前的純黑盔甲迸出數道裂縫,既而擴大,驟然視野一亮,伴隨突如其來的氣波震彈橫掃。

幾分鐘過去,所有人總算緩過神,在突兀的平靜中,同盟軍幡然意識到,他們的最大敵人被打敗了,連戒靈亦遁去了蹤影,四周餘下的便只是惶惶逃散的獸人殘兵,好像多逗留一秒,就會落得有如食人妖受到陽光照射的下場。

3441年,精靈與人類的南征軍近乎全殲盤踞黑域的半獸人。

這場偉大戰役,在中土歷史上被譽為“最終之戰”,至少當時的最後同盟是這樣認為的。

流水緩緩,水面平靜寬敞,北鄰渡口與森林路,東靠與橡樹共生的山毛櫸林,向西眺望連線幽靜野的最高隘口。

在如此靜謐的河谷左岸,一個翠鳥鶯鶯鳴唱的清晨,瑟蘭迪爾帶領下不足八千人駐紮安頓的第四天,迎來了他們的王後和公主。

下葬歐瑞費爾的儀式早在昨日傍晚就緒,他們籌備好一切,就是為了等她們與先王最後見上一面,盡快讓他的軀體得到安身,自此庇佑他的領地和世代子民。

路玲還是第一次看到芬溫如斯哀傷的面孔,不,已經不能簡單用這個詞形容了,她再不能從那雙昔日熠熠動人的灰眸裡尋到半星光亮。一步後是寧尼琦絲,林地的彩虹此刻正閉目泫然。

即使不用雙眼收納她們的神情,那深沉到無以成言的悲傷也在真實地沖刷著他,丁點不在乎他是否不堪承載。

往時可作他後盾的母親,這時候早沒有了他熟悉的淡靜和堅韌光暈,可是當她走向自己,他敞開懷臂的一刻,瑟蘭迪爾還是傾盡愛意和憐惜地用力擁住了她。

也是在那一刻,他感知到母親的離意。

芬溫似亦察覺了這一點,毫不隱瞞地莞爾道:“我想到你父親可能重生的地方。”

“阿門洲。”那個已在世界以外的極樂之地。

“寧尼琦絲將與我同往。”

挪過視線,與那人如出一轍的青眸一眨不眨和自己對望,他看出了妹妹眼中的不捨,但他仍朝她點了頭。

心碎聲在她胸間木然清響。

晃神間,寧尼琦絲來到了她跟前,簡單的行禮後,路玲未想她提出相抱的請求,自是欣然答應。

但她更沒料到,簡單的一個擁抱,也能叫人頃刻悲傷。她聽到自己顫聲問:“你們何時出發?”

“元旦。”路玲用力閉了閉眼,又聽寧尼琦絲淺淺低語道:“緊接陰暗早晨後,是燦爛的晴天。黑暗既已消逝,太陽不再蒙影,你就陪著他,迄止那一天來臨。”

她不解“那一天”所指,帶著茫然看過去,瑟蘭迪爾仍與王後細語,明明還有好一段時日,他們卻像要把要囑託的要約定的,全在今天一次過交代。那種無能為力的痛苦,又再一點點焦灼她的靈魂。

“我會陪他,直至再沒辦法停留。”這句話,宛若誓言,亦似詛咒,耗盡了她的力氣。

跟隨芬溫西渡的隊伍已在前往精靈港路上。

路玲和著室外蘭花上的晨露泡了壺花茶,配上幾款堅果醬麵包,送到了國王的書房。現在,它是屬於瑟蘭迪爾的房間。

七個月前正式繼位的瑟蘭迪爾,如今坐在他父親空蕩的書案前,沉默注視著手中的白銀項鏈。

“母親沒把它帶走。”他說。

將茶壺和盤子小心放下、擺置,她慢慢接道:“也許是她覺得,這個最有價值被留給你。”

一室沉靜,良久。

她很上道地靠過去,繞到木椅後,小手輕輕地、輕輕地,捂住他的眼。

“請盡情感受王後留存的愛。”一絲雨後初晴的弧度在她嘴角綻放,或許天空依舊陰翳,日光尚不夠熱度,可只要兩人依偎取暖……“瑟蘭迪爾的回應現在只有瑟蘭迪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