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若戴爾是洛林原生的木精靈,在灰精靈跟智精靈陸續踏入古老森林前,這裡便已是她的家園。她不喜歡這些外來者,認定他們必然將洛林暴露在覬覦中土的危險之中,因而在身邊族人都熱情親近後者,迫切學習古老王國的知識、技藝,乃至遺忘了自身語言的時候,她卻漸漸遠離了人群,為心中的星空著迷,吟唱淡恬流淌的淳樸時光。
一曲既終,她又看著遠方的風景,失了神。
第一次在高高的樹上眺望景色究竟是多久以前?她記不清了。然而,就像此時此刻,她的身旁也有一個陪伴的身影。只知道,自此愛上,彷彿這樣永遠安全。
“最大的危險都已遠去了不是嗎?”這句反問真假參半,可寧若戴爾無動於衷的表情洩露了她的堅定,路玲不死心,丟擲最後一個問題:“莫非這群外來者中,就沒一個讓你難以一直保持距離的人?”
冷漠的面具現出了裂痕。
路玲在僵化的氣氛中隱隱不安。她無意冒犯,偏偏按不住追問的沖動。
默默溫柔環繞她們的枝葉忽然起鬨。
“我時常在懊悔,當初為何會替他引路……”驟至的強風中,她聽到自己說,“時而卻,不敢想象從未與他邂逅的生命。”
為恭候瑟蘭迪爾的到來,阿姆羅斯一早備好簡單的宴席。
眼見這個親如兄弟又同為一國君王的好友酒也送完了,歡宴也用過了,但分毫沒表現出啟程的跡象,阿姆羅斯甚為困惑,瑟蘭迪爾怎麼生了久留自己領地的興致?倒不是有異議,只是這種詭譎情況真讓他受寵若驚了。
正思忖,耳邊響起一把低醇的嗓音。
“阿姆羅斯,你可曾考慮遷徙的事?”
“你有合適的提議?”
瑟蘭迪爾想了想,答得很幹脆:“沒有。”
“那我的答案也一樣。”他報以一笑。
“我現在看到的是,你們跟一團任意燃燒的火為鄰。”
他們步出了最後一片樹蔭,阿姆羅斯自然而然地往山脈的方向走去,從旖旎的河岸,從更遠的淙淙水流上,飄來了銀鈴似的歌聲。
“林地和矮人大廳進行貿易往來不也有十四年了?”落在瑟蘭迪爾面上的揶揄目光被冷冽反彈,他抿嘴而笑,未幾斂起玩笑的神情,專心直視前方:“但凡矮人王國還守在迷霧山下,我便不會去操心什麼。”
“如果說,我覺得不妥的正是這一點呢?”
阿姆羅斯意外地語塞了。
山風順著河谷拂來,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兩條河的岔口。
“我的王國只有這裡,只是這片土地。”
拐彎的湍流激起了水花。
“誰的歌聲如此縈動?”出了森林不久,瑟蘭迪爾就察覺出阿姆羅斯像在循聲而往,既然此際進退維谷,他索性把注意力轉移到歌聲上。
“是她。”
這脫口而出的答案叫他挑眉。
阿姆羅斯已快步走遠,瑟蘭迪爾剛轉頭,遠處丘陵下,一個倍感纖小的影子一下捕獲了他的視線。
路玲當然也遠遠望見了他,來不及驚訝遲疑,一旁的寧若戴爾驀地定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