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嫂擦完旁邊的桌子,將抹布往這桌上一丟,人也跟著坐下,手不知怎麼的就扶上了梅蕭仁的肩,笑嘆:“我說梅公子,你這是何苦呢,放著雞鴨魚肉不吃,來這兒吃清粥鹹菜。”
“我和我這個朋友素來都是有福同享。”梅蕭仁不排斥翠嫂的舉動,笑臉相對,“翠嫂,瞧你這般風韻,沒生養過?”
“梅公子,你盡撿好聽的說,我兒子都八歲了。”翠嫂說著,有些忸怩地推了推梅蕭仁,在她肩頭摸了幾下,“我沒嫁人前,最喜歡的就是像梅公子一樣文質彬彬的讀書人。”
梅蕭仁依舊自然地坐著,順著翠嫂的話笑問:“那令公子讀書了嗎?”
“當然得讀,上個月剛進了官學,正是花錢的時候,愁吶。”翠嫂換做滿面愁容,在梅蕭仁耳邊輕嘆了一聲,“再花錢又怎樣,還不是得供他讀,老孃還指望他將來也能上這縉山書院。”
梅蕭仁唇角一揚,拿出一錠銀子遞到翠嫂手邊,“我就喜歡讀書的孩子,有出息。”
翠嫂見有銀子到手,眼裡閃過一絲光芒,立馬松開梅蕭仁,收下銀子欣然頷首:“謝梅公子賞。”
“不客氣。”
梅蕭仁悄然斂了笑容,心緒又重了幾分。
“梅公子以後不用來這兒吃苦頭,你這朋友的夥食,我替你照顧,放心吧。”翠嫂說著,朝梅蕭仁拋去一道柔柔的眼波。
梅蕭仁裝作極為吃她這套的模樣,笑應道:“有勞。”
吃完飯,她與葉知從棚屋出來,挑了一條安靜的路漫步。
葉知方才愣是沒敢看梅蕭仁和那廚婦眉來眼去,他不明白,大人從不近女色,如今為什麼會搭理這個鄉下女子,且是個極不檢點的女子。
梅蕭仁還在獨自沉思,一個鄉下僕婦的兒子,為什麼能進官學?
若錦州的官學不限出身,那為什麼八歲才進,而且偏偏是上個月?
這些都是蹊蹺……
葉知心裡還記掛著別的,走了幾步後忍不住問道:“大人,剛才在飯堂前,那位公子為什麼會如此針對大人?”
梅蕭仁聞聲回過神,轉眼看向葉知,唇邊浮出淡笑,喟嘆:“老葉啊,我得罪人了,不過他也得罪我了,就看我們誰能拗得過誰。”
“得罪?”葉知皺眉,“大人得罪了誰?”
“工部尚書及其長子。”
梅蕭仁答得寡淡。葉知聽著大驚失色,愣道:“大人,這……”
“怕什麼。”梅蕭仁笑了笑。
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瞞著葉知,這樁案子由她一人去查就夠了。
葉知不明白,他家大人從前最怕得罪上司,所以把李知府都哄得服服帖帖的,如今怎就得罪了尚書公子?
但是後來他發現,他不明白的又何止這一處、
他家大人來書院已有大半年,為什麼現在才開始急於求成,到處求先生教授功課,以致書院上下都知他家大人想在這最後三個月裡抱佛腳……
大人此舉,招來的不是鼓勵,而是無數嘲笑。
而且無論他家大人如何求先生們相助,這些為人師表者沒有一個肯伸出援手,都對他家大人避而遠之,應當是顧忌尚書公子那日的威脅。
一來數日,他家大人沒能找到肯授課的先生,便整日在書院裡遊走,逢人就唉聲嘆氣。
葉知於心不忍,在心裡糾結良久之後,決定替他家大人破除這無師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