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管周主教準還是不準,說完就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別人的命她做不了主,自己的命還得自己珍惜。
梅蕭仁離開馬棚後沒急著回屋,先去了趟後廚,取來一些東西。
她的肚子越發地疼,就跟有把刀在裡面剜肉似的,她在人前硬撐,回到住處關上門就像被打回了原型,癱在床上不想起,儼然是個扶不起的柔弱女子。
她閉上眼睛臥床靜養,不去想那些煩心事,可是哪兒能說不想就不想,畢竟今天這一出給她的印象之深。
都說害人害己,殺人償命。文斌這次抱著想宰了她的目的給她下圈套,到頭來會不會因為一聲“舅父”就全身而退?
梅蕭仁倒想試試,她若不說“算了”兩個字,周主教會如何處置。
躺到黃昏時分她才坐起來,拾掇她從後廚取回的東西。將老薑洗淨切片,再加些紅糖沖杯紅糖薑茶,喝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梅蕭仁正切著薑片,又有人敲了敲她的門。
“誰?”她不耐煩地應了聲。
“梅公子,主教大人有請。”
梅蕭仁的手停住,指尖拈著剛切下來的薑片,心裡又開始變亂。
放在從前,她會很樂意去看周主教秉公處置,可是現在,她在猶豫,因為她覺得主教大人請她去大概是想讓她鬆口不計較,放他外甥一馬……
她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大善人,文斌想要她的命,她做不到原諒,“放過”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屋裡遲遲沒有迴音,小廝繼續敲門:“梅公子快去吧,別讓主教大人久等。”
敬道院。
梅蕭仁到底還是來了,因為縉山書院如今還是個主教大人說了算的地方,哪兒由得了她避而不見。
她坦然站在周主教面前,手裡揉捏著沒來得及放下的薑片。
周主教也沒坐,與她面對面站立,沉默一陣才言道:“今天的事為師也沒想到,文斌他是為師的外甥不假,但為師從不許他提起,也沒對他過多關照,始終將你們一視同仁。”
這些梅蕭仁知道,因為蘇離是這兒的百事通,蘇離都沒與她說過的事,別人更不知道。
“一視同仁”這四個字周主教做得很好,所以她一直都覺得周主教明辨是非,與孫教吏那等勢力的人不同。
但是,那只是平時。
梅蕭仁看著周主教問:“文公子若安分守己,主教大人自會一視同仁,可他若出了事,主教大人還會置之不理嗎?”
“尚書府不止他一個公子,可他娘只有他一個兒子,對他寄予了厚望。”周主教提起此事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他這是要把他娘活活氣死!”
梅蕭仁的唇邊綻出一抹苦笑,“娘”這個字,容易讓人心軟,因為她沒有,但她也曾想有。
“為師不會輕饒了他……”
梅蕭仁抬起眸子,這才是周主教想說的關鍵。
她正想一問究竟,問他指的不輕饒是有多重,可是外面忽然有人道:“主教大人,山長大人傳喚。”
山長大人的吩咐周主教也不敢耽擱,他只好將說到一半的話嚥了回去,去見山長大人。
周主教進了那間院落。梅蕭仁就跟在周主教後面沒多遠,她不是要去見山長,而是順著小路往上,到了老地方。
她想來這兒想想,若周主教鐵了心要放過文斌,她該怎麼辦?是否還要將自己的一線生機系在周主教身上?
她站在懸崖邊上,擲了手裡揉得粉碎的東西,撩了撩被風吹進眼裡的頭發,眼前的景象漸漸變得朦朧。
懸崖上有了輕微的啜泣聲,讓來人停下腳步。
他尚未靠近崖邊孤寂的身影,但已然體會到了其心裡似有兩個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