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老闆到這份兒上也沒什麼好講的。
“哦哦,這是《繡榻讕言》,正德十五年禁的,流傳的刻本極少極少。”花九溪隨便取上來一本如是說道。
老闆不禁對這年輕人刮目相看了——他這樣年紀輕輕的,居然還頗為懂行。
“《兩玉緣》——這是個葷戲素寫的典型,雖然市面上的版本多,不過你這個點校本的卻是罕見了。”花九溪喃喃說,“看不出來老闆你這店面雖小——好東西還不少嘛?”
那老闆被花九溪一通誇贊,不禁也有些得意洋洋,說:“不瞞您說,我家四代都有積攢孤本的喜好——我雖然不肖,也羅致了不少。之前有洋人花重金想收購走咱這些寶貝——這都是祖宗留下來的奇葩,哪能便宜這些鬼佬?!”
“說得好!”花九溪“啪啪啪”地鼓了一下掌,又拿起另外一冊書,這是本畫冊。
“《錦瓶梅圖贊》,清康熙五十三年第一次出版。”花九溪小心翼翼地翻閱著,上面有很露骨而精美的版畫——沒一個細節都極盡細致絢麗。
“是春畫兒裡的豪傑。”花九溪一邊翻一邊看到圖中人物的要緊地方,都留下一個焦黑的大洞——這就是被小型落雷焚燒的樣子。
“可惜了。”花九溪說。
老闆也是一陣惋惜,說:“可不是嘛。”
“你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花九溪說,“這是一種球形閃電——而這閃電正是妖怪釋放出來的,老闆你害怕不?”
老闆搖搖頭,說:“那尊駕就讓我見見妖怪唄?”
“這個簡單——老實講,我的本事雖然不濟,但做好事不留名——暗地裡把這妖物收了也不是什麼難事——我這不是想借機看看您的藏貨嗎?”說著,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老闆心領神會,說:“曉得,事成之後,我這就挑幾本送給尊駕。”
花九溪忙擺擺手,說:“那就不必了——我先過個眼癮——家裡女人小孩多,沒地方放。”
老闆心想這更好了,就忙說:“那怎麼現在就做法吧?要不要起壇?”
“不用——我們不是老道。”花九溪說,“有我一個人光棍就成,不過得利用下您這些寶貝。”
“一切依您。”老闆搓著手說。
花九溪當即從這些稀本圖書中取出一卷繡像合集來,其中男男女女各色人物甚多。
“下面讓你看點新鮮的東西——”花九溪便從腰際取出一個小白葫蘆,繞著繡像上的兩個人灑上了一些雪一樣的藥粉,這藥粉有一種莫名的刺鼻氣味。
老闆強忍著才不致打噴嚏,就見這些藥粉一瞬間彷彿融進了那紙面當中——畫中小人居然騷動起來,無不掩著口鼻四下亂走。
“哈哈,他們出來了。”花九溪指著這書笑道。
那些墨線勾勒的小人還真的躍然紙上了——他們的身體是透明的,畢竟沒有經過上色。這些小人一出現,就像唱戲一樣,按照各自的角色,排演起書中的劇情來。
“這是什麼戲法?”老闆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問。
“戲法?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遊方騙子?”花九溪說,“這些是實實在在的妖怪啊。”
好在老闆對此並沒十分難接受,就又問了:“那這小咿咿呀呀的小人兒,就說弄壞圖冊的元兇咯?”
花九溪搖搖頭,說:“並不是,這些其實是一個誘餌——讓我來告訴你這些妖怪是怎麼來的吧。”
花九溪開始娓娓解釋:“大多數妖怪,是物老成精——但是天地間還有一些自然存在的妖氣,這些妖氣如果以尋常的途徑,就是一萬年也不可能進化成妖怪。但是,它們往往能憑依某些東西擁有具體的外形——這就是許多非生命體,比如掃帚鞋子也能成精的原理。而近似人形的物體——比如木偶或人物畫,是最常見的憑依物——老闆你這收藏著這麼多人物畫,故而就招致了很多妖氣。”
“我從很遠處就能望見你這裡妖氣最盛——但你別擔心,因為這種程度的妖氣並不能給人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傷,所以還是留著給你解悶兒吧。”花九溪笑嘻嘻地說,“需要留意的是另外一個東西——我看這夥小人戲文唱的差不多了,那怪物也該來了。”
老闆便朝著花九溪手指所指的地方一看,之間屋頂之下有個好像蝙蝠的小小身影在急速飛動,只在兩人頭上徘徊而遲遲不落下。
“你我走遠一點。”花九溪示意老闆和自己各退幾步,他們就躡手躡腳地躲到了一面屏風之後。
那空中的小怪物見沒人了,才“嗖”的一聲,飛落下來。
老闆所見的,是一個不足一尺,身披甲冑紅綢的武將形象。這東西背生雙翅,臉面像廟裡的雷公又想黑狗的頭,手中拿著一個好像撲打蟲蝶的兜網似的東西。
那些畫中小人見這怪物來了,紛紛大吃一驚——也不等那怪物過來,就一陣豕突狼奔的。
怪物喝了一聲——因為他體型太小了,故而雖然聲嘶力竭,在花九溪兩人聽來,還不如一隻小奶貓的叫聲雄大。
眼見得小人四散,那怪物猛揮了一下手中的網子,就見一道電光霹靂——有若幹閃電小球從那網中飛出來。
“看見沒?這就是球形閃電。”花九溪與老闆兩人從不遠處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