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月喊了他們，簡清和簡成棟才反應過來，他們眼睛裡流露出欣喜，趕緊讓簡月進門。

簡清讓簡月坐，卻發現屋子裡居然找不出第二張沒有灰塵的幹淨凳子。

——一直是張嵐在操持家務，她不在，家裡沒人打掃衛生，亂糟糟得不成樣子。

簡清有些窘迫，催促簡成棟趕緊收拾收拾。

簡清簡成棟父子倆笨手笨腳做在廚房做菜，烏煙瘴氣，一看就是不做飯的生手。簡月搖搖頭，挽了袖子進廚房。“我來做吧，爸你去休息，成棟給我打下手就行。”

“唉……行，那爸就不添亂了。”

“就是就是，我早想讓你走了，又不好意思在姐面前掃你面子。”簡成棟笑嘻嘻說。

簡清不滿：“呸你個臭小子！我是你老子，沒大沒小！”

簡清罵咧兩句，去沙發坐著，瞟一眼和土狗花花嗅屁股嗅得正酣的哈士奇，又瞟瞟在廚房忙碌的姐弟背影。簡月回家後，他們仨誰都沒提曾經那茬、他不敢提簡成才和張嵐，怕簡月生氣。

稀裡糊塗在酒精裡過了大半輩子，年逾半百妻子丟了、兒子跑了女兒也差點兒不認自己，簡清才醒了明白。

他苦笑，嘆氣，把茶幾上落了灰塵的打火機、空煙盒子摸了摸，和老夥計做最後的道別，丟進垃圾桶。

廚房，簡成棟洗菜，簡月炒著西紅柿雞蛋。

簡成棟悄悄瞄簡月，嘴巴蠕了一會兒，小心翼翼說：“姐，爸可真牛，居然把煙戒掉了，酒也不咋喝，要他早這樣，媽可能也不會走。”

他小心注意著簡月反應，生怕簡月聽見張嵐不高興。

鍋裡西紅柿汁液在油裡炸得滋滋響，簡月翻炒了一鍋鏟，似不經意問：“牌還打嗎？”

“不怎麼打，就偶爾打打小牌，打不多會兒就撤。現在爸可比我忙，他也換到咱們水泥廠工作了，開水泥攪拌機，那是技術活兒啊，工資也比他以前高上好幾百呢！”“這煙酒一戒，精神頭兒都不一樣了！”

簡成棟笑眯眯說。

簡月默然聽著，沒吭聲，把菜翻炒起鍋。

吃飯的時候，簡月才開口：“爸，你們要是沒意見，就去s市吧。我給成棟買套房子，再託朋友給他安排份工作，好好學點兒本事。現在水泥廠效益不好，成棟在那兒上班不是長久之計。”

簡成棟又驚又喜，放下碗，激動地使勁點頭，然後又覺得不妥，說“姐，等我掙了錢，就把房子錢給你。”

簡月沒表態。

簡清連連點頭，說“好啊，好啊。男娃子在大城市裡呆才有大出息。成棟你就跟你姐去吧。”

“爸，你也來吧。”簡月說。

簡清擺擺手，眼睛有點紅。“爸就不去了，這屋子得有人守著啊。萬一哪天成才和你媽他們想通了，回來了，他們得能找著人啊……”“簡月，你會不會記恨爸，到現在還想著讓你媽回來？”

簡月搖搖頭，雲淡風輕地笑，淡淡說：“事情，都過去了……”“爸，你要不想走，就再住住吧，等哪天你想來，再來。”

簡成棟要四月份勞動合同到期才走，簡月在家裡呆到大年過完，才離開家。

走的時候，簡月告訴簡清：“成才如果回來，你告訴他，逃避不是辦法。他欠的債我是先替他還了，但他要還有點兒男子漢的血性就好好踏踏實實工作，把錢掙了還給我。否則，我一輩子不認他這個弟弟。”

簡月不是看重那幾十萬，而是得讓簡成才明白那個道理，自己的渴望不能依靠父母親人來實現，犯了禍事，更必須自己承擔責任，而不是一走了之！

簡月沒有提張嵐，但簡清明白了，女兒已經原諒了他們。

——不追究、不憎恨，已經是最大的原諒，不是嗎？

冬季過後，春來春去。

轉眼，知了在窗外叫得聲嘶力竭，簡月寫作了一會兒，推開窗，想看看那顆樹上的知了那麼討厭。

茂密的枝葉，只聞聲，不辨蟬在哪裡。

簡月使勁的看啊，卻在樹下看見個戴棒球帽的男人——高大，帥氣。

沈瀟瀟抬了抬棒球帽沿，對簡月微笑，皓齒如雪，英俊逼人。簡月捂住嘴巴，盯著窗下的男人濕了眼眶。比起最後一次見面，他稜角好似更加分明，成熟穩重。

他說——

“簡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