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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者自相殘殺,海水裡成了屠場。席應真縱然身經百戰,也未見過如此情景。他連聲喝止,但無人理睬。倖存者為了擺脫絕境,均捨生忘死,極力擊殺同類。席應真只覺心寒,瞥了沖大師一眼,和尚斂眉合十,彷彿參禪入定,席應真不由暗暗嘆一口氣,心想:“這和尚不但心狠手辣,操弄人心的本事也勝過他的武功。”
他極目望去,看見樂之揚遭到明鬥偷襲,心中大為擔憂,又見葉靈蘇將他救起,方才鬆了一口氣。本意上前相助,可他一旦離開小艇,沖大師必定駕船遠走。猶豫之際,忽見葉靈蘇拉著樂之揚潛到遠處,手裡扣著“夜雨神針”,但凡明鬥靠近,便發金針將其逼退。
明鬥奈何不了葉靈蘇,便拿其他人出氣,他左一掌,右一腿,所過非死即傷。眾人齊發一聲喊,紛紛上前圍攻,明鬥夷然不懼,拳腳亂出,攪起數尺高的浪頭,勢如虎入羊群,左沖右突,無人可擋。他的身邊人體翻滾、血水湧濺,不過兩炷香的工夫,慘叫聲忽地停了下來,偌大的海面空落落的,靜得讓人心生寒意。
明鬥殺紅了眼,又向一名東島弟子游去,那人眼看明鬥逼近,心膽欲裂,結結巴巴地說:“明師叔,人、人夠了。”
明鬥應聲一愣,掉頭看去,加上葉靈蘇和樂之揚,果然只剩下四人。他眼珠一轉,招手笑道:“好哇,咱們一起上船。”那弟子如釋重負,返身遊向小艇,眼看船舷在前,冷不防明鬥無聲逼近,撲地一掌拍在他的頭頂。那人頭顱破碎,登時沉了下去。席應真又驚又怒,叫道:“明鬥,人數已夠,你為何還要殺人?”
明鬥扳住船尾,跳上小艇,笑嘻嘻說道:“少一個人,船不是駛得更快?”說到這兒,他掃了沖大師一眼,目光甚是陰沉,沖大師知道他的心思,呵呵笑道:“貧僧丟下明兄實有不對,但若換了明兄,想來也跟貧僧一樣。”
明鬥想了想,點頭說:“不錯,把我丟船上,好歹替你擋住了幾個敵人。哼,換了是我,那也一樣。”沖大師合十笑道:“善哉、善哉。”說完這話,兩人對望一眼,雙雙拍手大笑。
席應真暗自警惕,這兩人以一對一,均非自身之敵,但若串通一氣,卻是大有可慮之處。正想著,樂之揚、葉靈蘇遊了過來,爬上小艇之時,均是筋疲力盡。一時間,船上五人分成了兩部,席應真三人佔住船頭,沖大師二人佔住了船尾。雙方均是恨極了對手,可是一旦開打,必然船破人亡,故而暫且休兵、遙相對峙。
樂之揚捱了明鬥一記“滔天炁”,面色蒼白,內息紊亂。席應真潛運內勁,在他背上推拿,老道士內力洪勁,很快沖開淤滯。樂之揚氣脈貫通,長吐一口氣,臉上有了血色,說道:“多謝道長了。”席應真搖頭說:“若要謝,就謝小姑娘,若不是她,你早就死了。”
樂之揚看向葉靈蘇,見她神色淡漠,望著一邊,當下苦笑道:“葉姑娘,多謝相救之恩。”葉靈蘇默然不答,明鬥冷笑一聲,忽道:“葉丫頭,你的金針還剩多少?我就不信,那玩意兒用不完。”
葉靈蘇盯著他雙眼噴火:“大叛徒,我有多少金針,你一試便知。”兩人彼此叫陣,一觸即發,沖大師忙道:“二位消消氣,大夥兒好容易逃出生天,理當同舟共濟。這船上一無糧,二無水,呆在這兒不是長久之計,大夥兒想一想,可有什麼好去處麼?”
葉靈蘇啐道:“裝什麼好人?你這樣的賊子全都死光,天底下才會太平。”沖大師笑道:“姑娘何必咒我?如有得罪之處,貧僧給你道歉。”
葉靈蘇還要譏諷,席應真止住她說:“竺因風和釋王孫呢?他們上哪兒去了?”沖大師和明鬥對望一眼,目光甚是陰沉,沖大師漫不經意地說:“是啊,他們去了哪兒,我也正納悶呢。”
席應真淡淡說道:“大和尚,你還在亂打誑語。我問你,你到這兒來幹什麼?”沖大師一愣,笑道:“當然是回中土了。”
“撒謊!”葉靈蘇搶先說道,“這條海路,根本不是回中土的道。”沖大師笑道:“大海微茫,行差走錯也是難免。”葉靈蘇看了明鬥一眼,冷笑說:“你走錯了也罷。明鬥往返中土不下百次,難道豬油蒙了心,成了睜眼的瞎子?”
明鬥大怒,騰地站起,厲聲道:“小丫頭,你敢罵人?”葉靈蘇道:“我罵狗呢,誰說我罵人了?”
明鬥一跺腳,小艇搖晃起來。沖大師慌忙拉住他的衣袖,笑嘻嘻說道:“葉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說的海路前往江南,我們走的海路乃是前往北方。”
席應真“哼”了一聲,說道:“大和尚好本事,撒謊臉都不紅。”沖大師皺眉道:“何出此言?”席應真道:“鄙人稍知海圖,這條海路若是向前,必然到達一座孤島。”
沖大師和明鬥應聲變色,對望一眼,神色驚疑。沖大師沉默一會兒,徐徐說道:“席道長怎麼知道前面有孤島?”席應真說:“這個你不用管,但我知道,那島嶼跟釋家有關,如不然,竺因風也不會帶上釋王孫逃命!”
沖大師抬起頭來,兩眼精光射出,在席應真臉上轉了一轉,忽地合十笑道:“善哉,善哉,原來席真人也知道印神古墓。”
“印神古墓?”其他三人均是一呆,沖大師察言觀色,知道對方並不知道此事,心中一時懊悔不疊,但話已出口,只好硬著頭皮說:“諸位不知道麼?席真人所說的孤島,正是靈鰲島之祖、一代奇人釋印神的埋骨之地。”
過的往事,心子突突直跳。席應真也拈須沉吟,半晌方道:“大和尚,你去人家的墓地幹什麼?”沖大師道:“席真人聽說過‘大象無形拳’麼?”
“略有耳聞!”席應真說道,“那門武功與無相神針、乘風蹈海並列靈鰲島三大絕技,但數百年以來,並未聽說精擅這一路拳法的高手。”
“沒聽說也不奇怪。”沖大師微微一笑,“只因東島自古以來,從無一人真正練成過這門武功。”
席應真冷笑道:“莫非這拳法在釋印神的墓地裡面?”沖大師笑道:“不無可能。”
“好個不無可能。”席應真一拍船舷,高聲斥道,“只憑你一句話,就要去盜古人的陵墓?”
沖大師哈哈大笑,席應真皺眉道:“你笑什麼?”沖大師笑道:“大師有所不知,盜墓之計並非出自貧僧,而是來自釋家。”
“釋王孫?”樂之揚沖口而出,“老小子要挖自家的祖墳?賊禿驢,你騙鬼麼?”
沖大師含笑道:“此人年事已長,又不會武功,對於墓中的武學秘籍不感興趣,但聽說其中除了武學秘籍,還有許多奇珍異寶,若能從中取出,當可富甲一方。”
“鬼話連篇!”葉靈蘇譏諷道,“他是武學世家後裔,怎麼會不愛武功?分明是你誆騙他自挖祖墳,教人做賊,其心可誅。”
“姑娘冤枉貧僧了。”沖大師故作委屈,“見了釋王孫,你盡可以問他。貧僧不過教他來東島稱王,決計沒有教他盜竊祖宗之墓。”
席應真將信將疑:“若你所言屬實,釋印神有此子孫,真是莫大的不幸。”他目光掃過明鬥,“明尊主,你在東島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為何要引入外敵,背叛本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