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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秘牢奇人(三)

樂之揚趴在地上,整個人彷彿成了一具空殼,無氣無力,無血無淚。他真想立刻死了,省得再受這等活罪。不久之前,他還是無所不能的高手,現如今,成了百無一用的廢人。他絕望之極,跳了起來,砰,一頭撞在鐵門上面,頓覺頭昏眼花,熱乎乎的液體流淌下來,可是神志清醒如故,撞擊處起初麻木,後來隱隱作痛,可是比起肩胛雙腳的痛楚,好比隔靴搔癢一般。

樂之揚躺回地上,腦子嗡嗡作響,一念不起,痴痴呆呆,過了好半晌,方才明白,他不但成了廢人,就連求死的氣力也沒了。

樂之揚一動不動,他已別無所求,只求一死了之,不能撞牆而死,那就餓死、渴死、虛弱而死。

黑牢漫無天日,不知光陰流動。肩、腳傷口潰爛化膿、痛癢難煞,饑渴伴隨虛弱一陣陣湧來,可是任何傷痛都比不上心中的絕望。樂之揚半昏半醒、半死半生,忽而昏昏沉沉,忽而又因傷痛驚醒。

渾渾噩噩中,小窗又開合了一次,看守取走舊食,送來新飯。光亮落在樂之揚身上,將他從昏沉中喚醒,恍惚感覺自己還在人間。

不知過了多久,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樂之揚悚然醒來,明亮的火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他眯起雙眼,透過火光,看見一個人影,模模糊糊,搖晃不定。

“你還活著?”來人一開口,樂之揚登時清醒過來,火光淡去,人影凸顯,冷玄白衣白帽,手持一支火把,身影佝僂如蝦。

“是你?!”樂之揚怒火躥起,也不知哪兒的力氣,縱身跳起,撲向冷玄。可是身在半途,又被鐵鏈拽回,肩上瘡疤迸裂、膿血淋漓,樂之揚摔在地上,口鼻撞地,血肉模糊。

冷玄一動不動,冷冷注視。樂之揚在他腳前掙紮、叫罵、號哭,不過一會兒,筋疲力盡,又安靜下來,張著血淋淋的嘴巴大口喘氣。

“好死不如賴活。”冷玄淡淡說道,“何苦這樣糟踐自己?”

“告訴朱重八……”樂之揚咬牙切齒,“有種殺了我,總有一日,我要殺了他。不,我要拆散他的老骨頭,穿了他琵琶骨,把他關在黑牢……我要殺了他,把他千刀萬剮……”

他面目猙獰,口氣怨毒之甚,老太監卻不為所動、一臉漠然,搖了搖頭,說道:“這些有什麼用?你已經輸了,輸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這一間囚室就是你餘生的居所。你若愛命惜身,那就多活幾日,倘若自暴自棄,過不了幾日,便有人來給你收屍。不過他們也不知道死者是誰,多半丟在亂葬崗餵狗,總之你活著無人憐憫,死了無人知悉,徒逞口舌之勇,再也沒有別的能為。”

這一番話有如冰雪水兜頭淋下,樂之揚渾身僵冷,張口結舌。他心中憤怒發狂,恨不得誅盡寇仇,可眼下情形,他已是黑牢囚徒、無用廢人,種種癲狂言行,只會惹人輕賤嘲弄。

只聽冷玄接著說道:“你也不必不服氣,聖上起兵以來,多少英雄豪傑死無葬身之地,家破國亡,種族無遺,他們心中的憤懣無奈,比起你來只多不少。落入聖上手裡的對頭,還能活命的,嘿,你也算是第一個。說到底,聖上也不是全無恩義,你有救駕之功,他猶豫再三,終究不願殺你。”

“呸!”樂之揚吐出一口血沫,怒視冷玄,兩眼出火。

“花不重開,時不再來,人生一世,草長一秋。”冷玄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還年輕,這麼早早死了,不是白活了一遭?再說,你死了不打緊,靈道人一身絕學,豈不是後繼無人?”

樂之揚聽了前面,微微心動,聽到後面,暗生警惕,冷玄察言觀色,笑道:“靈道人一代奇人,神功絕技領悟不易,倘若因你而絕,怎麼對得起他?”

樂之揚心血上湧,沖口而出:“你想要靈道人的武功?”

冷玄望著他,眼珠轉動:“你今生無望,與其將靈道絕學帶入棺材,不如告知冷某,由我傳承後世,也不負靈道人的苦心。”

樂之揚縱聲狂笑,臉上創口掙破,鮮血流淌,更添猙獰悽涼。

“你笑什麼?”冷玄皺眉問道。

“老閹雞,我笑你自作聰明。”道,“你是朱元璋的走狗幫兇,我恨不得寢你的皮,吃你的肉。呵,你當我是傻子?會白白地將靈道人的絕學送給你?”

冷玄笑了笑,說道:“我在宮廷裡活了幾十個春秋,學到一件事情,便是世間萬物都有價錢,無一不可交易,若是不能交易,只怪價錢不夠。也罷,你說來聽聽,除了離開此間,但凡力所能及,你我大可商量。”

“裝腔作勢。”樂之揚冷哼一聲,“不是你瞞著朱元璋將我關在這兒麼?”

冷玄打量樂之揚時許,搖頭道:“我一個太監,沒這麼大的能耐。此間沒有陛下手諭,誰也休想踏進一步?”

樂之揚越聽心中越冷,一團期望化為泡影,沉默半晌,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錦衣衛的秘牢,專門用來囚禁一等一的欽犯。”冷玄古怪一笑,“能進這兒的人都不簡單:胡惟庸、李善長、藍玉……你能跟這些人物同牢,也算是莫大的榮幸!”

樂之揚啐了一口,罵道:“榮個屁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