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揚大大地松一口氣,他從谷裡出來,一路上思緒紛紜,視如不見,聽如不聞,只怕朱微已遭不測。眼看沖大師斬來,拇指微微翹起,對準他的掌心,沖大師手掌微縮,屈指彈出,勁風如劍。他勁力一動,樂之揚便已知覺,手掌一翻,避開指力,肘尖向前,頂向沖大師小腹,沖大師小腹一收又起,快如閃電,樂之揚肘尖撞上,反覺半身酥麻。
一拎一送之間,兩人以小擒拿手法反複纏鬥,招式精微,勁力奇絕,外行只當兩人推搡,內行人卻看得目眩神馳。
葉靈蘇只怕有失,忙叫:“樂之揚,放手。”
樂之揚猶豫一下,放手後退,沖大師撣一撣月白僧袍,笑意溶溶,挺秀如峰。
樂之揚暗暗嘆氣,這賊禿一身風度,不知騙了多少好人,若能將他除去,真為人世間去一禍胎,可惜朱微下落不明,無法狠下殺手,於是又問:“這麼說,你將她帶出谷了?”
沖大師臉上笑容不改,心中卻是大起波瀾,他的武功本在樂之揚之上,可是方才一番交手,二人非但並駕齊驅,樂之揚隱隱然還略有勝之,自身一招一式,似乎都在他的算中,真打起來,勝算不多。不過最大的疑點還是烏有道走火入魔,以老毒蟲的修為,捱上數掌,也不該變成那副模樣,明面上看來,他是死在鐵木黎手裡,沖大師卻明白:樂之揚那幾下才是真正死因。
他一邊思索,一邊笑道:“是啊,烏有道反複無常,谷中毒蟲甚多,她病懨懨的,留在谷裡難免出事。”
“這麼說來,你倒是一片好心。”樂之揚哼了一聲,“可惜你的話我一個字兒也不信。”
“明人不說暗話。”沖大師笑了笑,“我句句出自真心,你要不信,我也沒法。”
“好!”樂之揚問道,“你將她送哪兒去了?”
沖大師笑道:“那地方只有貧僧知道,我雖是出家人,但最愛成人之美,樂兄若信得過貧僧,我帶你前往如何?”
他語氣誠懇,臉上的笑容卻難以捉摸。樂之揚只求見人,無意多想,說道:“好,你帶路。”
沖大師又說:“若要去,人越少越好,人多勢眾,難免驚動官府。據我所知,天牢走了囚犯,皇城丟了公主,朝廷火燒火燎,正到處抓人呢。”
“要抓人,你也是頭一個。”樂之揚大不耐煩,“要走便走,何必多說廢話?”
沖大師笑道:“也好,你我兩人久不相見,敘敘別情也好。”
樂之揚哼了一聲,心想:“敘個屁,若非為了朱微,看你這賊禿一眼也嫌多餘……”
兩人一前一後,動身要走,葉靈蘇忽道:“慢著!”二人回頭,葉靈蘇說道:“二人同行,未免寂寞,不如我跟楚先生同往。”
沖大師狡詐陰毒,葉靈蘇怕樂之揚一人難以應付,但若加上她與楚空山,合三大高手之力,沖大師縱有通天的詭計,也逃不出三人的手心。
沖大師心中暗恨,臉上卻笑道:“葉幫主待樂兄果然不同。可惜我心向明月,明月卻又照何人?”
葉靈蘇被他挑破心事,惱羞成怒,喝道:“賊禿驢,再說這些不尷不尬的話,仔細你的舌頭。”
沖大師呵呵一笑,徑直登上一葉小舟。樂之揚隨後跟上,葉靈蘇回頭說道:“孟鹽使,我託你照看的包袱呢?”
孟飛燕微一愣怔,匆忙跳上一艘船,從艙板下掏出一個青皮包袱。葉靈蘇接過,上船遞給道:“你的東西都在這兒,清點一下,可曾少了什麼?”
樂之揚解開一瞧,正是當日冷玄轉交之物。樂之揚心中感動,望著葉靈蘇正要說話,忽見女子怒視沖大師,攤手叫道:“拿來!”
“什麼?”沖大師一臉不解。
葉靈蘇冷冷道:“你說呢?”
沖大師嘿了一聲,慢騰騰摘下空碧,雙手奉給樂之揚:“寶劍配英雄!這支玉笛麼?也只有樂兄配得上。”
樂之揚接過玉笛,百感交集,說道:“鬼話連篇!當日搶走它不也是你麼?”
“彼一時,此一時。”沖大師笑道,”那時樂兄將遭大難,和尚害怕寶貝無主,故而代為看管。如今物歸原主,可喜可賀。”
“我遭大難,也是拜你所賜。”樂之揚沒好氣道,“賊禿,再說一句廢話,我割了你的舌頭餵狗。”
沖大師笑道:“樂兄風雅之人,何苦如此粗鄙?”
“世上裡外不一的人多了!”樂之揚瞅著沖大師,冷冷嘲諷道,“好比你是佛門弟子,幹得卻是妖魔之事。”
沖大師呵呵一笑,再不言語。此時楚空山登舟,正要開船,忽聽江小流叫道:“等著,我也去。”縱身一跳,落在船尾。
楊風來喝道:“你去幹什麼?”江小流直撓腦袋。花眠卻說:“讓他去吧,自家人多一個也好。”楊風來皺眉道:“他那點兒本事,又能管什麼用?”但見葉靈蘇並未反對,也就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