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黎掃視眾人,心中盤算:“楚空山不足為慮,老大、老二勝不過這小子和姓葉的娘兒們。老三長於偷襲,拳來腳往非其所長,老四和明鬥本是助力,卻被這小子一舉廢了,如今真打起來、難言勝敗。”想著瞅了樂之揚一眼,心中納悶,“怪哉,數個時辰不見,這小子又厲害了不少!”
忽聽有人笑道:“國師一虎難搏二兔,加上貧僧,但又如何?”
樂之揚心頭咯噔一下,舉目望去,沖大師笑嘻嘻站在牆頭,袖袍如雲,當空流轉。
“晦氣!”樂之揚暗暗叫苦,這和尚陰魂不散,早不來,遲不來,每到緊要關頭出來攪局。
鐵木黎神色稍緩,笑道:“薛禪,你來幹什麼?”沖大師笑道:“聽說國師巧得奇貨,故來討一杯羹湯吃吃。”
鐵木黎眉頭微皺,抿嘴不答。沖大師眼珠一轉,縱聲長笑,忽從牆頭躍下,大袖舒捲,呼的一拳打向葉靈蘇。
拳勁雄渾,彷彿山嶽崩塌。葉靈蘇口鼻窒息,不由連退兩步,轉身繞過來拳,運劍直刺對方腰脅。
沖大師身在半空,頭也不回,手臂橫掃而出,拳風拂中劍鋒,嗡的一聲激響,軟劍彎曲如弓,葉靈蘇虎口欲裂,只覺拳勁水銀一般繞過劍身,向她當胸壓來。
葉靈蘇只覺詫異,尋常拳勁掌風,出手不久,往往消滅,沖大師的拳勁經久不散,反而越發堅凝。
葉靈蘇身法之快猶勝劍招,一覺不妙,飄然遠走。沖大師一拳落空,勁風掃地而過,沙沙聲中,竟在青磚上留下一道淺痕。
庭中之人無不動容,沖大師出拳如山,剛猛驚人,地上的淺痕卻飄逸柔韌、餘勢無窮。這一拳剛極反柔,高明之極,場上都是行家,均知多日不見,沖大師在武學上大有突破。
沖大師轉身落地,雙拳連綿遞出,招式精微,角度離奇,葉靈蘇無論進退閃賺,均感勁氣逼人。那拳勁凝而不散,綿綿密密,如長鞭,又似水銀,一旦近身,纏著繞著,包著裹著,彷彿柔石軟牆,令人無處可藏。沖大師出手又快,一拳方出,二拳又來,前勁方強,後力又至,重重疊疊,驚濤駭浪,葉靈蘇左沖右突,均難擺脫,沖大師所過之處,拳風沉凝,餘勢無窮,儼然十餘人環繞她同時出手。葉靈蘇舉劍反擊,碰到拳風,劍身嗡嗡顫響,似要擺脫主人掌控。
葉靈蘇越鬥越驚,忽聽沖大師笑道:“葉姑娘,你認得這拳法麼?”
葉靈蘇與他多次交鋒,對其武功諳熟於胸,可是這一路拳法從未見過,聽了這話,禁不住心頭一動,沖口而出:“大象無形拳!”
《山河潛龍決》、《大象無形拳》均是釋印神所創,相互頗有關聯,合而用之,方能重現釋印神的神威;故而一本秘籍之中,不時提到另一門武學,議論身法拳經融會之要。葉靈蘇、沖大師各自研習,對於他方武功,不免有些神往;沖大師圖謀江山、奔波不定,無心鑽研拳經,毒王谷一戰,葉、樂二人精進神速,沖大師自覺落後,覓地苦修拳法,釋印神出身佛門,所練內功與“大金剛神力”源出一流,沖大師天分又高,不過月餘工夫,居然小有所成。
釋印神萬料不到,數百年後,兩位隔代弟子,竟以自身絕技生死較量,雖說印神絕學二人各得其半,但二人師門所學也是震古爍今的絕技,兩相參悟,各闢蹊徑,其中的變化演進,也已超乎釋印神當年的想象。
葉靈蘇曾與鐵木黎交鋒,沖大師一旁觀戰,見識良多,但他所用拳法,葉靈蘇只聞其名,並未親身見過,猝然應對,不免忙亂。沖大師知己知彼,漸漸佔據上風,葉靈蘇只覺勁氣重重,無處不有,行動艱難,數次縱劍反擊,均被沖大師避開。
樂之揚看出不妙,笑道:“‘大象無形拳’何足道哉?大和尚,聽說過‘大音希聲指’麼?”
沖大師應聲一凜,釋印神的拳經之中,屢次提及靈道人的“大音希聲指”,稱其精深微妙,單憑“大象無形拳”難以取勝,須與“山河潛龍訣”合用,方能避實擊虛,於變化中覓得一線勝機。
樂之揚話才出口,縱身便上。鐵木黎眉頭皺起,正要阻攔,楚空山早已留意,見他一動,立刻閃身攔住,呼呼揮出兩掌,兩人頓又鬥成一團。
樂之揚搶到沖大師身前,舉起右手,食指向前虛點。沖大師心中忌憚,晃身後退,但聽嗖的一聲,一縷指風掠身而過,虛實相生,頗為熟悉,一轉念,才想起這是樂之揚的“洞簫指”。
沖大師心知上當,暗罵“奸詐”,揚起右拳,待要反擊,忽聽銳聲破空,葉靈蘇脫出他佈下的氣陣,飛身舉劍刺來。
沖大師大笑一聲,縱身跳開,叫道:“且慢!”
葉靈蘇冷哼一聲,想要追擊,樂之揚上前一步,按住劍柄,低聲說:“等一下,看他說什麼?”
葉靈蘇皺眉道:“賊禿驢一肚皮壞水,你不怕他的緩兵之計?”
道:“楚先生,國師大人,二位也歇歇吧。”楚空山正感吃力,應聲後退,鐵木黎也猜不透沖、樂二人的心思,皺了皺眉,徐徐罷手。
“樂之揚,你不夠意思。”沖大師笑道。
“怎麼?”樂之揚笑嘻嘻反問。
“你是靈道人的隔代傳人,貧僧讓你瞞得好苦。”
此話一出,鐵木黎濃眉上挑,面露驚容,他見樂之揚武功奇異,搜腸刮肚也想不出他的師承,聽了沖大師的話,方才恍然大悟。“靈道石魚”他也有耳聞,鐵木黎半信半疑,以為只是江湖傳說,不想真有其物,而且落在這少年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