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妃得知病人好轉,也覺歡喜,與樂之揚寒暄幾句,徑自去了。樂之揚用過早飯,遣出宮娥,再用“馭氣”之法為葉靈蘇療傷,一輪掌法使完,不覺力盡神疲,丹田空虛,當下守在床邊、盤膝運功,抱元藏真,很快神遊物外。
縹緲中,忽聽咳嗽之聲,樂之揚睜眼一瞧,葉靈蘇醒了過來,扶著床沿,咳出瘀血。樂之揚不勝驚喜,起身將她扶住,手按後心,度入真氣。
葉靈蘇連咳帶喘,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她抬眼望來,目光暗淡無神,且有幾分訝異,欲要說話,又覺氣短,閉眼喘息一陣,方才徐徐開口:“我……我還活著?”
樂之揚見她虛弱至此,心中酸楚,說道:“都過去了,你會慢慢好起來的。”
“這是哪兒?”葉靈蘇環顧四周。
“燕王府!”
葉靈蘇吃了一驚,掙紮欲起,可是身子綿軟,從頭到腳沒有一絲力氣,她頹然躺下,喘息道:“我……我怎麼會在這兒?”
了,葉靈蘇沉默一下,嘆道:“世上機緣真是奇妙……”說到這兒,注目樂之揚,“你沒有回去搶奪寶藏?”
樂之揚不想她提到此事,只一愣,沖口說道:“比起你來,那些寶藏算什麼?”
他隨口而出,無心之言,葉靈蘇卻會錯了意思,元帝遺寶曠世奇珍、敵國之富,樂之揚為了自己竟肯舍棄,葉靈蘇回味此話,不覺心生暖意,說道:“那怎麼成?這樣一來,豈不白白便宜了那兩個惡人。”
樂之揚見她語氣與自己先前一般,不覺啞然失笑,說道:“你將息身子要緊,何苦為這些擔心。所謂‘以毒攻毒’,鐵木黎、沖大師都非善類,說不定為了寶藏自相殘殺,雙雙死在寶庫裡了。”
葉靈蘇聽得有趣,露出一絲笑意,說道:“若是真的,倒也好了。”
這時有人叩門,開門一瞧,卻是鄭和,鄭和一臉喜悅,拱手笑道:“喜事,喜事,道靈仙長……啊,不,樂先生,寶輝公主回來了。”
樂之揚喜不自勝,撩起袍子,便要出門,邁步之時,忽又回頭望去。葉靈蘇已然閉上雙眼,臉色平靜冷漠,眼角眉梢,卻有一絲莫名的悽涼。
樂之揚心下頗不自在,猶豫一下,仍是跨步出門,跟隨鄭和走到前廳,但見朱微形容憔悴,斂衽斜坐,石姬喜笑顏開,拉住她連連比劃。朱微面露笑容,略略點頭,在她身後站立二人,一是萬繩、一是秋濤,二人看見樂之揚,均是欠身行禮。
朱微覺出異樣,抬起頭來,微微一愣,眉眼登時紅了。她站起身來,作勢向前撲出,可又似有什麼將她拉住拽住,朱微跨出一步,身子無端僵住,望著樂之揚似哭似笑,神情難以描述。
樂之揚暗暗嘆一口氣,忍住上前沖動,拱手說道:“公主殿下,你平安無恙,可喜可賀。”朱微愣了一下,悵然若失,嘆道:“你也是……”
這時徐妃趕來,一把摟住朱微,落淚道:“寶輝,嚇死我了,你一去不回,我這顆心如同油鍋裡煎熬似的。”
朱微也濕了眼眸,笑道:“四嫂,多虧這二位,我才能安然回來……”她回手指向萬、秋二人。徐妃慌忙抹淚道:“鄭公公,快取些金銀珠寶,我要重重酬謝二位。”
鄭和未及應答,萬繩擺手笑道:“王妃娘娘不必客氣,我二人都是樂公子的屬下,服侍公主也是分內之事。”
樂之揚應聲詫異,萬繩向他使個眼色。樂之揚忙道:“不錯,萬先生、秋家嬸子都是一家人,無分彼此。”
朱微聽了這話,面露疑惑,徐妃卻笑道:“原來如此,本妃倒是矯情了。”
萬繩又道:“公主送到,我二人也告辭了。”徐妃待要挽留,樂之揚卻道:“二位走好。”秋濤笑道:“公子如有吩咐,屬下隨時聽令。”
她意味深長,樂之揚心知肚明,客套兩句,送走二人,心中記掛葉靈蘇的傷情,對朱微說道:“葉幫主也在府裡,公主殿下可想見她?”
朱微深感意外,怔了怔,忙問:“她在哪兒?快帶我去!”
樂之揚應了,不顧徐妃的臉色,引著朱微前往寢宮。石姬一路尾隨,朱微不以為意,任其所之,樂之揚卻心生別扭,看見這聾啞女子,便想到沖大師,只是朱微對她信任頗深,樂之揚縱有疑心,也不便拂逆她的意思。
到了寢宮,葉靈蘇原本閉眼養神,聽見腳步,張開雙眼,見是朱微,眼中閃過一絲驚詫,繼而故作冷漠,雙眼微微閉合。倒是朱微心熱,兩步趕到床邊,拉住她手,驚訝道:“葉幫主,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
葉靈蘇冷冷道:“我自個兒沒用,受了奸人的暗算。”
朱微回頭顧望,意似徵詢,樂之揚苦笑,將葉靈蘇受傷的經過說了。朱微聽得心驚,怨怪道:“樂之揚,她傷得這麼重,你怎能將她一人丟下?”
樂之揚道:“不是你回來了麼?”朱微道:“你說一聲,我自個兒就過來了。”她握緊葉靈蘇之手,“葉幫主,以後我來服侍你好了。”
樂之揚深感意外,葉靈蘇也嚇了一跳,忙道:“不敢當,你堂堂公主,我一個江湖女子,哪兒受得起你的恩惠?”
朱微說道:“什麼廟堂江湖?我才不在乎。過,你是我倆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我倆的性命都是你給的。你如此傷重,我小小地出點兒力又算什麼?你看我擔了個公主的名頭,一定當我嬌生慣養,卻不知父皇病重的時候,大都是我一手照料。你是女兒家,更衣沐浴,多有不便,我來服侍你,彼此間也少許多尷尬。”
她少有城府,想到便說,字字出於至誠,葉靈蘇欲要婉拒,見她目光,又覺洩氣,再看樂之揚,見他無意阻攔,不由暗暗作惱,賭氣道:“好啊,那就有勞公主了。”
朱微見她答應,喜不自勝。葉靈蘇原本虛弱,說了幾句話,不覺倦怠起來,迷迷糊糊,又陷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