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揚看得不忍,叫道:“楚先生……”
楚空山一言不發,刺死最後一人,方才拭去劍上血跡,回頭說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留下這些人,只會洩露珍寶下落,再說了,鐵木黎馭徒不嚴、壞事做盡,這些人跟著他,傷天害理的事情不知幹了凡幾,統統殺光,也無半個冤枉。”
“說的是!”蘭追點頭道,“說得濫殺無辜,地上這些人全都有份。當日從地宮取出珍寶,鐵木黎派弟子抓了不少百姓,事後統統殺死,棄屍地宮之內。我在外面窺探,起初不知詳情,事後發現真相,當真氣滿胸膛,若非礙於嚴令,早就跟他們拼個死活。”
“惡有惡報!”蘇乘光拍手贊道,“楚先生幹脆利落,佩服,佩服!”
樂之揚回過神來,嘆道:“縱是惡人,也有父母妻兒,來而不回,親人一定難過。”
“天下人若都這麼想,這世上也就沒有善惡紛爭了。”楚空山意味深長地看了樂之揚一眼,“可是爭鬥殺戮,又何嘗平息過?”
“楚先生說的是。”樂之揚意興蕭索,“我也不過有感而發。”
“今日殺人放火都幹了。”周烈苦笑,“老頭子知道,恐怕大大不妙。”
“你不說,我不說……”蘇乘光笑嘻嘻勾住他的肩膀,“大夥兒不說,他怎麼知道?”
周烈只是搖頭,遙望遠處濃煙,心中頗不自在。那火是他所縱,燃燒極快,可也熄滅甚快,時間雖短,驚嚇敵人綽綽有餘;偷盜總兵府珠寶的是蘭追,他故意暴露形跡,引來官兵,一面絆住沖大師等人,一面迫使車隊改道;而後樂之揚、蘇乘光上下夾擊,制服楊恨,將車隊引入此間、一網打盡;這其中變數極多、時機難以把握,最後居然成功,眾人無不佩服樂之揚算計了得。
樂之揚定下心來,支使眾人掩埋屍首、藏起馬匹,檢視箱中珍寶。其他六人見多識廣,看見珍寶,仍是目眩神馳;楚空山生平豪富,視金珠如糞土,看見金馬、玉佛,也是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箱中金塊多為赤金,一塊一斤,略一點數,足有五萬兩有餘。樂之揚挑出兩萬兩,自取一萬,另一萬交給蘇乘光,說道:“這個你代我收好,兩日之內,我要取用。”
“放心!”蘇乘光笑嘻嘻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忽聽一聲冷哼,有人寒聲說道:“賭鬼管賬,好比餓虎牧羊。樂之揚,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
眾人應聲震驚、各各跳開,注目四方,忽見牆頭上站立三道人影,齊齊跳下,走上前來。蔔留認出來人,失聲叫道:“萬師兄、沐師兄、秋師姐,你們怎麼來了?”
萬繩冷哼一聲,板著臉道:“你們這點兒鬼把戲,只能哄哄鐵木黎那蠢貨,怎麼瞞得過城主?”
楚空山變色道:“梁城主當真來了北平?”
萬繩不置可否,揚頭望天:“違反禁令,可知罪麼?”
五部之主垂頭喪氣,紛紛跪倒在地。:“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他們受了我的挑唆,論罪責,由我一力承擔,若要責罰,罰我好了。”
萬繩瞪著樂之揚,眼神頗為古怪,秋濤笑道:“樂之揚,這是我西城的家事,你是外人,不要插手,要麼城主生氣,懲罰還得加倍。”
蘇乘光等人無不動容,望著樂之揚一臉乞求。樂之揚猶豫未決,忽聽秋濤說道:“樂之揚,你先別急,聽萬繩說完。”
樂之揚受過秋濤恩惠,不願與之翻臉,只好點頭道:“好,萬部主請說。”
“我傳話而已。”萬繩掃視跪地五人,“城主說了:不管則已,一管到底,寶在人在,寶亡人亡,丟失一分一毫,你們自我了斷!”
五人臉色慘變,這些財寶好比一大塊肥肉,四周餓狼環視,別說鐵木黎、沖大師,天下任何人知道,都難保不會咬上一口。五部之主武功雖高,守住寶物卻並無把握,一時各各低頭、作聲不得。
樂之揚猜到梁思禽的心思,元帝遺寶,既是潑天的富貴、也是燙手的山芋,八部守衛寶藏,可免他後顧之憂,當下笑道:“西城八部,一體同心,萬先生想來也不會袖手。”
萬繩沉默不答,秋濤笑道:“我三人擔負監督之責。”略一停頓,又說道,“樂之揚,這件事,你百密一疏,做得並不幹淨。”
樂之揚一愣,問道:“為何?”秋濤說道:“但凡馬車,都會留下車轍,這些馬車負載沉重,車轍甚深,對頭循著軌跡一路找到,很快就能找到這兒。”
樂之揚變了臉色、冷汗迸出,車轍一事他確未多想,慌亂間,忽聽蔔留笑道:“秋師姐,你說出這些,想必已經善後過了吧?”
秋濤白他一眼,笑而不答。樂之揚這才放下心來,地母“坤元”之術,駕馭泥土得心應手,抹去車轍,並非難事,當下拱手笑道:“多謝秋前輩。”
“先別謝我。”秋濤微微苦笑,“你所作所為,城主並不高興。一來將西城捲入無邊是非,使我由暗轉明,大違城主初衷;二來你跟鹽幫豪賭,那些鹽梟烏合之眾、素無紀律、掌握不周、禍害無窮。”她看向楚空山,“楚先生,這件事還須你多多出力。”
楚空山點頭道:“楚某當年與梁城主也有數面之緣,品茗論劍,頗為投契,一別數十年,不知可否引見。”
“城主神龍見首不見尾。”秋濤輕輕搖頭,“我也只得其令、不見其人。”
楚空山深感失望,說道:“閣下若見城主,還請轉告鄙意。”秋濤笑著點頭。
萬繩問道:“樂之揚,如今九門緊閉,你取了黃金如何出城?”
“這是通關令牌。”樂之揚取出一枚金牌,“張信給我的,天一放亮,便可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