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蘇咬了咬嘴唇,默不作聲。當日雲虛受了重創,她顧念樂之揚,去而複返,留下雲裳獨自照顧雲虛。葉靈蘇嘴上不說,心中對此深有愧意。
雲虛手拈黑白,自相對弈:“這大半年來,我常處生死之間,吐血盈盆,形同廢人。那時我一念不泯,只為報仇,幾經掙紮,到底活了下來,不但武功盡複,‘心劍’更勝從前。”
葉靈蘇冷冷道:“如此說來,倒也恭喜。”
雲虛停手,棋子懸空:“我來北平,只為一事。”啪地落子,聲音冷冽無情,“殺了梁思禽!”
葉靈蘇道:“你殺你的,與我何幹?”
“我來這兒,不是找你。”雲虛抬起頭來,盯著樂之揚,“我找他!”
“找他?”葉靈蘇暗生詫異,“找他幹嗎?”
“當日紫禁城,在梁思禽身邊就是他。”雲虛說道,“後來我探得訊息,西城八部呆在北平某處,找到之時,卻讓他們逃了。不過,他們人走了,卻留下一大筆財寶,我猜西城必不甘心,定要奪回,故而派人守株待兔。誰知梁思禽沒來,卻等來了這個姓樂的小子。”
葉靈蘇心生疑惑,回頭看向樂之揚。樂之揚不動聲色,心裡煩亂不堪,“元帝遺寶”落到東島手裡,要奪回可是難了。鐵木黎武功雖強,還可一戰,雲虛心劍詭譎,彷彿妖法邪術,縱如梁思禽也要讓他三分。
“小子!”忽聽雲虛又道,“梁思禽究竟何在?”
“我哪兒知道。”樂之揚信口胡謅,“那晚我是湊巧路過。”
“撒謊!”雲虛眼射異芒,樂之揚一個不慎,目光又被吸住,彷彿捱了一記悶棍,頭重心跳,渾身僵直,腦子裡奇癢奇痛,似有蟲子鑽來鑽去,跟著鼻孔一熱,倏忽流出血來。
“住手!”葉靈蘇發現不妙,上前一步,攔在樂之揚身前。
雲虛眉頭一皺,收回目光,樂之揚如釋重負,踉蹌後退兩步,拭去鼻血,瞧了瞧,不勝駭然。
葉靈蘇死死盯著父親,雙頰酡紅,呼吸急促,身子微微發抖,足見緊張之甚。父女倆對視片刻,雲虛眼神一黯,嘆道:“你真要為他出頭?”
“是!”葉靈蘇回答。
“死也不怕?”雲虛冷笑。
葉靈蘇咬一咬嘴唇,慘笑道:“斯也不怕!”
樂之揚胸中熱血翻騰,正要挺身上前,葉靈蘇一伸手,又將他攔住。
雲虛沉思一下,忽而轉嗔為笑,坐下來,漫不經意地道:“這麼說,你肯為他而死,當是喜歡他了?”
葉靈蘇一怔,羞怒道:“你、你胡說什麼?”
雲虛注目女兒,目光柔和起來:“女大當嫁,你年紀不小,終要有個歸宿!”葉靈蘇面紅耳赤,大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父女連心,我怎能不管?”雲虛幽幽嘆氣,“當年我違心成親,害人害己;你若能與所愛之人結為連理,為父自然一百個歡喜。”
這話字字出於赤誠,葉靈蘇本想呵斥,話到嘴邊,忽覺心酸眼熱,多日來的傷心委屈湧了上來,呆呆怔怔,恍恍惚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忽聽雲虛又說:“樂之揚,我殺你易如反掌。但看靈蘇面子,只要你棄暗投明,投入我東島門下,過往恩怨一筆勾銷,除掉梁思禽,我便為你們成親。”
葉靈蘇心跳加劇,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聽道:“雲島王,你怕是會錯意了,我跟令愛並無男女之私,只是至交好友。至於梁城主,他對我恩同再造,你要麼將我殺了,但凡一息尚存,我決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葉靈蘇明知樂之揚的心意,可是親耳聽見這一番話,仍覺頭暈目眩,雙腿發軟,胸中波翻浪湧,眼鼻酸楚難言。她吸了一口氣,可也壓不下心頭的波瀾,口中滿是苦澀,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雲虛的面孔由白而紅,由紅變青,看一看葉靈蘇,又瞧一瞧樂之揚,面龐忽然扭曲起來,雙眼殺氣澎湃。樂之揚不閃不讓,昂然與他直視。
雲虛眯起雙眼,忽而冷笑:“我知道了,定是為了朱元璋的女兒,對不對?哼,好啊,我將她一掌斃了,斷了你的念頭。”
樂之揚沖口而出:“她死了,我也不活。”
雲虛臉上騰起一股青氣,厲聲道:“不活也不成,我將你變成痴子傻子,渾渾噩噩,不知生死!”
樂之揚暗暗心驚,真如雲虛所言,果然生不如死。正想如何應付,忽聽葉靈蘇冷冷說道:“雲虛,你真是多管閑事!”
“怎麼多管閑事?”雲虛怒哼一聲,“這小子欺人太甚,趨炎附勢,為了一個公主,膽敢辜負我雲虛的女兒!”
“胡說八道!”葉靈蘇連連搖頭,“我不曾對他有情,又何來辜負之說?”
“撒謊!”雲虛揚聲說道,“你肯為他而死,還說對他無情?”
葉靈蘇道:“你對花姨有情麼?”雲虛一怔,說道:“你胡說什麼?”
“花姨遇險,你會袖手旁觀麼?”
雲虛不假思索,隨口便答:“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