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無聲,忽聽雲虛冷笑一聲,說道:“你動一下試試,看你的腿快還是我的劍快?”
過了片刻,仍無動靜,雲裳說道:“父親……”話沒說完,忽見斷樹之後冉冉站起一個女子,俏臉蒼白,咬一咬嘴唇,倔強地望著雲虛。
“是你?”雲虛上下打量,“你是西城弟子!”
“地部水憐影!”女子冷冷回答。
水憐影原本一旁窺視,忽見樂之揚挑戰雲虛、死在頃刻,她姐弟連心,忍不住出手相助,卻也因此洩露了行藏。她異術驚人,輕功卻遠不及樂之揚和沖大師,遁走慢了一拍,被雲虛攔了下來。
“妙得很!”雲虛微微一笑,目現異彩,“水憐影,你知道如何出陣嗎?”
水憐影面露掙紮神氣,她舉起手來,想要拍向頭頂,可是舉到一半又緩緩放下,兩眼望著雲虛,忽然空洞起來。
“我知道!”水憐影喃喃說道。
嗆啷,朱高熾拔出劍來,注目前方,雙腿發軟。
耿璇率領死士一路殺來,直如砍瓜切菜、勢不可擋。耿璇殺紅了眼,厲聲高叫:“燕王妃和世子就在前面,活捉他們,封侯晉爵,就在眼前!”
死士嗷嗷狂叫,狼群一般向前沖突,王府親兵接連倒下。朱高熾橫在徐妃身前,兩眼努出,臉色死白。他與其弟朱高煦相反,後者厭文好武,騎射便利,刀槍嫻熟,朱高熾自幼患有足疾,行走不便,酷好讀書、不愛習武,燕王因他殘疾,也不加勉強,此刻到了生死之際,空自拿著寶劍,不知如何是好。
徐妃暗暗嘆氣,從頭上抽下發簪。簪子尖端銳利,喂有劇毒,流泛藍光。徐妃手握發簪,幽幽地嘆道:“高熾,人生在世,難免一死。我早有自裁打算,寧可死了,也不連累你父王。”
朱高熾流淚說道:“全怪兒臣無能!”
“不。”徐妃慈愛地看一眼兒子,“你也盡力了!天意人事,造化弄人……”
說話間,耿家死士殺到,徐妃舉起簪子,對準咽喉,正要刺下,斜刺裡沖出一支人馬,揮刀掄槍,攔住死士,為首之人竟是鄭和,身後跟著一群王府家丁、太監。鄭和奮不顧身,接連刺死兩個死士,左臂捱了一刀,貫穿皮甲,鮮血淋漓,他咬牙不退,高叫:“王妃、世子,你們快走!”
徐妃母子心生感觸,生死關頭,護著二人的竟是一個太監。徐妃剛要答話,鄭和又挨一刀,蹌踉坐倒,順勢一劍斬斷一名死士的小腿。耿璇勃然大怒,縱身跳起,左手刀光一閃,向他後頸斬落。
徐妃看在眼裡,正感絕望,突然狂風刮落,一道青碧流光淩空射來,叮的一聲,耿璇長刀齊柄折斷,他一愣,兩眼發黑,一件猩紅大氅劈頭罩落,呼地將他裹在裡面。
耿璇暈頭轉向,葉靈蘇軟劍吞吐,在他身上出入兩次,鮮血洇染大氅。耿璇摔倒在地、氣絕身亡。
葉靈蘇脫去大氅,白衣縞素,人劍如一,撞入死士陣中,恍若雪白飛蛇蜿蜒來去,青碧色的蛇信吞吞吐吐,每吐一次,便有血光迸濺、死士喪命。
鄭和死裡逃生,奮力爬起,大喊大叫,召集剩餘奴僕,跟在葉靈蘇身後掩殺。耿家死士固然驍勇,可又如何敵得過葉靈蘇這等高手,“青螭劍”下再無一合之將。片刻工夫,死士倒下一半,剩下一半或逃或留,亂紛紛潰不成伍。
狹路相逢,將勇者勝。南軍膽氣在身,銳不可當,膽氣一失,頓如豬羊。守軍士氣大壯,蜂擁向前,鄭和所率家丁尤其勇猛,分進合擊極得其法;徐妃母子也收攏敗卒,攔截後續登城的南軍。
廝殺正酣,忽聽城下歡呼動天。葉靈蘇跳上女牆,旋身一瞥,發現張掖門城門洞開。城外南軍狂呼大叫,勢如決堤濁流,滔滔滾滾地湧入城門。
“鄭和!”葉靈蘇一聲銳喝。
“在!”鄭和百忙中答應。
葉靈蘇叫道:“城頭交給你了!”
鄭和一愣,一名死士趁機揮刀砍來。葉靈蘇飛身一劍,刺倒死士,又喝一聲:“聽見了麼?”
“聽見了!”鄭和神魂歸竅,慌忙答應。
葉靈蘇高叫:“各軍聽令,此間一切聽由鄭和指揮!”
守軍無不驚奇,葉靈蘇卻看出鄭和饒有將才,足以獨當一面,沖他點一點頭,飛身跳入內城。她身在半空,“青螭劍”掃中城牆,帶起一溜兒火星,減緩降落勢頭,跟著一個翻身,飄然落入人群,踩著人頭出劍,刷刷刺死幾個死士,足不點地般沖向城門。
耿炳文斬關殺將,開啟張掖城門,南軍蜂擁而入。陳亨率領“鹽軍”拼死阻攔,高奇年邁體衰,當場戰死,淳于英斷了一臂,血染半身。杜酉陽將他扶住,踉踉蹌蹌,且戰且退。
葉靈蘇發聲清嘯,闖入戰場,劍光所向,彷彿白衣無常,勾魂索命,應驗不爽,鮮血濺落白衣,豔如雪中桃花,只憑一人一劍,沖開南軍陣勢。
眼見幫主神威,鹽幫弟子無不振奮。淳于英怒吼一聲,甩開杜酉陽,獨臂揮舞短戟,悍然沖入敵陣,其他弟子見狀,狂呼大叫,奮勇爭先。一時間,竟將南軍的勢頭硬生生遏住。
張掖門下成了屠場,兩軍短兵相接,不計生死,忘我苦戰。不到半日工夫,門前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可是無人後退半步。雙方盡都明白,這一道城門關系天下之重,城門一失,北平必破。丟了北平,燕王便成喪家之犬,縱然能徵慣戰,也只能退往塞北,再也無力爭奪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