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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千鈞一發(二)

林中沙沙有聲,蔔留鑽了出來,滿身泥土雪花,活似一隻胖乎乎的土撥鼠。他盯著二人,詫異道:“水憐影,你的武功何時恢複的?剛才那一招‘靈鴉渡水’使得好俊。”

水憐影一路飛奔,並未掩飾輕功,蔔留遠遠看見,幾乎不敢相信。

“閑話少提!”水憐影冷冷說道,“識相的閃開,我帶樂公子去見城主!”

蔔留瞅一眼道:“水師侄,你也知道,城主千叮萬囑,不許外人上山!”

水憐影道:“那我不客氣了。”作勢要上。

蔔留向後一跳,喝道:“咄,好大膽子……啊喲……”他腳底一滑,忽然摔了一跤,面露苦相,揉著腳踝哀號,“媽呀,我扭了腳,哎喲,我的腳……”

蔔留澤部之主,一身柔功驚世駭俗,哪兒會有扭腳的道理。樂之揚滿心驚訝,待要慰問,水憐影扯他一下,急匆匆走向山峰。

樂之揚大惑不解,忽見蔔留擠眉弄眼、連連努嘴,登時明白過來,對方託詞扭腳,故意放行。

樂之揚點頭示意,轉身上山,跟著水憐影上了一條狹長鳥道,左側傍山,右邊懸空。才走數步,忽聽上方聲如響雷:“什麼人?立刻留步,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樂之揚舉目望去,石穿站在數丈高處,手舉一塊巨石,作勢向下擲出。樂之揚忙叫:“石兄,是我!樂之揚!”

石穿認出樂之揚,驚訝道:“啊,是你,哎呀……”突然身向後仰,巨石脫手,將他壓了個正著。石穿發出連一串呻吟,“媽的,好沉,哎喲,站不起來了……哎喲喲……”

樂之揚啞然失笑,石穿神力千鈞,豈是一塊山石能夠壓住,《易經》有雲:“山澤通氣”,山澤二主果然串通一氣,就連弄虛作假,也是一般的滑稽兒戲。

機會難得,兩人趁機掠過鳥道,來到一方石坪。頂著漫天風雪,石坪上居然有人對弈,左面的是水部沐含冰,右面的是火部周烈,兩人所用棋盤非木非石,而是一方碩大冰塊,冰面溜光,刻畫縱橫,盤上並無黑白棋子,全用手指點畫。沐含冰指尖落下,冰面圓溜溜凸出一塊,算是白子,周烈向下一戳,冰面向內凹陷,算作黑子。吃子之時,沐含冰輕輕一點,凹子結冰填滿,周烈隨手一抹,凸子又會融化於無形。

樂之揚生平第一遭見人如此下棋,禁不住停下觀戰。那二人落子如飛,下了再抹,抹了又下,專注之甚,靜如磐石,然而渾身大汗淋漓,化為氤氳白氣,盡管飛雪漫天,二人身上卻無一片積雪。

“這叫‘冰棋’!”水憐影說道,“西城之中,只有水火二部能下。”

樂之揚點頭道:“這般下法,頗能淬煉內力。”

兩人一問一答,目光不離棋盤。水火二主內力各有所長,論棋力,周烈略勝一籌,是以盤面佔優。

“老沐!”周烈目不斜視,冷不丁說道,“大雪天的,怎麼有麻雀兒嘰嘰喳喳。”

“胡說!”沐含冰正在長考,也不抬頭,隨口回答,“哪兒有麻雀兒,分明就是兩只耗子!”

周烈道:“要是耗子,就該偷偷摸摸,哪兒有呆在一邊聒噪的道理。”

他們陰陽怪氣,明裡貶損樂、水二人,暗裡催促二人離開。

樂之揚又好氣又好笑,拱手道:“二位好手段,待有閑暇,定要請教。”

兩人不理不睬,周烈說道:“世道越來越壞了,耗子連人都不怕,嘀嘀咕咕,沒完沒了。”

“說的是。”沐含冰應和,“我耳根子都聽起繭子啦。”

樂之揚沒奈何,苦笑搖頭,繼續上山。山路越發陡峭,冰雪溜滑,無以落足,回頭望去,群山低頭,此峰獨高,極遠處,原野平蕩如砥,北平城小如石子,官軍大營恍若無數細小珠璣,項鏈一般環繞城池。

轉過一道山樑,前方蒼松橫斜,攔住去路,松葉蒼黑,經霜未凋,上有積雪,宛如白了頭的昆侖奴。蘭追白衣白發,手撐白傘,站在一根松枝上面,下臨無盡懸崖,身子一上一下,腳底樹枝隨之起伏,彷彿隨時都會折斷。

山道狹窄,如要經過,非得透過蘭追這一關。水憐影雙眉一揚,挺身要上,樂之揚伸手攔住她道:“我來!”言下頗有關切之意,水憐影聽得一愣,轉眼望來,驀地雙眼一紅,湧起瑩瑩淚光。

樂之揚知她會錯了意,想要辯解,又怕越描越黑,索性懶得多說,輕輕一縱,跳上松枝,落下時枝幹渾如鐵鑄,紋絲不動。蘭追眼中驚訝,脫口贊道:“好輕功!”

樂之揚“蠱痘”在身,雙腿精力無窮、收發自如,輕功之妙,隱隱然超越風部之主,當下拱手笑道:“蘭先生,小可並無它意,只想求見梁城主,擁爐烹雪,閑談敘舊。”

蘭追細長的眉毛輕輕皺起,俊眼裡閃過一絲悵然,嘆道:“樂先生見諒,蘭某奉命鎮守此間,職責所繫,不敢怠慢!先生若能讓我離開此樹,蘭某自然退讓放行。

樂之揚心知不能善了,略一點頭,縱身而上。他對蘭追甚有好感,不願擾亂他的氣機,使之墜落懸崖,存心用輕功決勝,晃身逼近,使出“靈舞”功夫,身子搖曳,手揮目送,雙掌所過,掀起周天風雪,片片雪花為掌力裹挾,拂中面頰,竟如刀割一般。

蘭追不料對手厲害至斯,吃了一驚,匆忙掉過雨傘,滴溜溜一轉,風雪迫近,頓時蕩開。樂之揚與之一碰,彷彿撞上一面軟牆,但隨傘面轉動,勁力生出許多變化,似吞似吐,若拒還迎,一扯一推,樂之揚幾乎站立不住,慌忙轉身,揮掌橫掃。兩股勁力撞在一起,蘭追借勢向後,飄出兩丈有餘,悠悠轉轉,落向松枝,儀態縹緲,風姿曼妙,儼然空靈神仙,絕非塵世俗人。

樂之揚看得舒服,叫一聲“好”,後發先至,搶佔蘭追落腳的樹枝。蘭追舉起白傘,人隨風勢,嗖嗖嗖繞過樂之揚,翻身落向他的身後。

樂之揚回身追擊,蘭追傘柄一轉,畫出一個半弧,忽又飛向別處,半途中伸出腳尖,挑起一團冰雪,颯地踢出,星星點點,漫若寒星。樂之揚揮手掃落,去勢稍緩,但見蘭追輕輕巧巧,早已落在一根細枝上面。

樂之揚身子一沉,勢如怒箭射出,蘭追避而不戰,仍是閃賺飄飛。兩人一追一走,繞著蒼鬆起起落落,快到極點,前後相續,如影隨形,斷是難分彼此。水憐影一邊看著,只覺眼花繚亂,移開目光,暈眩之感方才退去,心下又驚又喜:“風部絕學,看天吃飯,風大雪大,威力越大,時下罡風怒雪,蘭追人借風勢,勝過平日許多。霖弟只憑精純內功、驚人腳力,竟能不落下風,當真不可思議。”又想,“蘭追輕功飄忽,人卻有些死心眼兒,若他不肯借道,怕是很難過去。”

樂之揚越鬥越覺不妙,蘭追順風飛行,即使無處落腳,也能蹈空不下。樂之揚使盡解數,卻如追逐風雲的鳥兒,看似快過對方,卻總是捉摸不到。蘭追避過鋒芒,複又落下,偶爾突施反擊,可說立於不敗之地。

樂之揚不耐糾纏,把心一橫,笑道:“蘭兄,得罪!”雙手一揚,正要“馭氣”,忽聽一聲大笑,從頭頂上掉下一個人來。

樹上二人頗感意外,雙雙跳到一邊。那人砸中蒼松,咔啦一聲響,松樹齊根而斷,打著旋兒掉落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