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那幾個小盒子裡的便宜點,不過也便宜不了多少,你買幾個?”
“兩個。”
“兩個算你一百三吧,一個給你便宜三塊錢,你看行不?”
“下面那個呢?”程央問。
“你說這個?”老闆指著那幾盒明顯掉了前面幾個檔次的,“四十八,質量肯定沒你手裡那個好,撞不了幾次就得壞。”老闆還是建議他買貴的,“一分價錢一分貨嘛,你看我剛賣出去那幾個,現在小學生也都識貨呢。”
“六十五和四十五各拿一個吧。”程央想了會,加起來都比他買兩只雞貴了。
老闆愣了愣,過了會才反應過來,“小夥子挺會還價啊。”
“賣不賣?”
“賣賣賣。”老闆讓他自己挑顏色,沒放棄遊說他買兩一樣的,“就二十塊錢的事,現在像你這樣的小年輕,一包煙都不止二十了吧。”
程央沒說話,四十八的也挑了個紅的,付完錢拎著走了。
陶志泉停下筆,在那盞發黑到幾乎透不出什麼光來的燈下面,把那短短幾行字在心裡又琢磨了一遍,他點了根煙,對著門外邊抽了兩口,“程老啊,有些話呢,我一個外人說多了不合適,可你這……”陶志泉嘆了口氣,“你就算不念著程央,下面兩個小的,你總該給他們留點後路……”
程廣德的手再次從裡面伸了出來,毫無商量餘地的定在半空,示意他別再說了。
“行。”陶志泉適時的住了嘴,說白了他就是個代書人,“那我這給你把日期寫上,再謄一份我帶回去,到時候……”
到時候後面是什麼他沒說,大家心知肚明,遺書嘛,派的上用場還能是什麼時候。
陶志泉兩份寫完,親自起身拿到床前給程廣德過目。
程廣德湊近了看,不到一百字的內容他盯著看了很久,陶志泉一直在旁邊等著,等了差不多有十多分鐘,才聽到他叫人拿印泥過去給他簽字畫押。
程央進門的時候陶志泉剛要出去。
“吃完飯再走吧。”程央說。
“不了,回去還有事。”陶志泉回頭往門裡看了眼,放低了聲音說:“這兩天要有什麼事你叫我。”
“嗯,謝謝陶叔。”
“謝什麼。”陶志泉拍拍他肩膀,寬大的羽絨服下面摸到一手凸起的骨頭,他頓了頓,從口袋裡摸出三百塊錢來塞他手裡。
“不用了。”程央推辭。
“沒說給你,我給弟弟妹妹的,帶去買兩身好點的衣服,這都快過年了,你……是明年高考吧?”
“後年。”
陶志泉點點頭,走出門又折回來塞了包煙給他,“多吃點飯。”
程央等他走了,進去把雞拿出來放冷凍了,煙和錢他塞書桌抽屜裡,出來洗手準備殺魚。
沒一會客廳裡響起電鈴聲,那是他用撿來的別人家不用的門鈴給程廣德改裝的即時通訊工具,從年前中風癱瘓到現在,程廣德一直都是靠著它使喚他,程央放下刀,掀簾子進去。
“念給我聽。”程廣德手裡握著張紙,示意他接過去,程央動作慢了點,他便把那紙抖地上了。
程央知道陶志泉這次來是做什麼,當初還是他去居委會叫的人,自然也就知道紙上會是什麼內容,聯想到剛才陶志泉的態度,他感覺不是太好。
他過去撿起來,退到門口的椅子上屈腿坐下了,把紙抖開,聲音沒什麼起伏的念道:“立遺囑人,程廣德,身份證號碼……”
“念正文。”
程央跳到正文,“……本人名下尚有一處位於xx區xx路xx弄xx號的房産,於本人百年之後將全部由次子程雲生繼承,任何人不得有異議,另有現金人民幣一萬元,歸長子程林生子女程櫻程樂所有……”
程廣德很可能知道,在這個家被多次洗劫過並且程央每個月都要替他去拿藥的情況下,他手頭根本拿不出一萬塊現金來。
可他就是寫在上面了。
沒準是想讓外人看看,他對這三個孫子輩的還沒絕情到那一步,也可能只是寫給他看,房子和錢,至少給了你們一樣。
但就算留,也是留給程櫻和程樂的,對他,早就連面子上裝裝樣子的情分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