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關碼頭。
隨波盪漾的巡座船上,召開了川兵第二次軍事會議,商討以後該如何走的問題。
李唯輔首先道出目前所遇到的問題——水路不通,並解釋了其中的原因。
兵備衙門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了這事,武將們卻是頭一回聽說,紛紛義憤填膺,聲討起來回推諉的南京兵部和漕運衙門。
“狗曰的不幹人事,連勤王兵馬都不放在心上。”
“無君無父,無恥之尤!”
罵過一陣,可能出於羨慕嫉妒恨的心理,幾人又轉而罵起了碼頭上把自己當賊防的南軍。
“嗎的,就碼頭那些龜兒南兵,老子一個突襲就給他們全部弄翻!”
“不見得喔,漕兵好擺平,但是南京好多都是班軍,戰力還可以。”
“可以個剷剷,老子們的白桿兵一個打他們十個!”
秦良玉自打聽到李唯輔的訊息,一直都臉沉似水,這時聽小輩們越說越不像話,猛地一拍茶几,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正在睥睨南兵的馬祥麟、秦翼民幾人立即收聲,小心向秦良玉看去。
秦良玉吒道:“給你們兵,你們敢去嗎?想造反,嗯?”
鳳目含威掃視一圈。
被她視線掃到的馬、秦諸人頓時頭皮發麻,恍若被點中了穴道,大氣都不敢出,噤若寒蟬。
秦良玉見幾人沒在頂撞自己,但神色間仍然透著不服氣,不禁喟然長嘆,幽幽道:“石砫數代效忠大明,我秦良玉更是忠心耽耽!希望你們也和我存一樣的心思。”
說罷不理戰戰兢兢的秦家子侄,白首轉向馬祥麟,話重心長道:“麟兒,你父親馬千里即使被閹豎害死,也從沒改變對朝廷的忠心。你應該繼承他的遺志,為大明死而後已!”
馬祥麟一下便紅了眼圈,翕動著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唯有離座跪下,頭磕下去久久不願起身。
丈夫難受,張鳳儀也跟著泫然欲滴,衝秦良玉求情道:“都督,麟哥和表兄們也是心急王事,才一時口不擇言。別怪他們了,好不好?”
“好好,聽你的。”秦良玉冰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轉向幾將道:“都坐好了。記得!這裡還論不到你們講話,兵憲自有方略!想必以兵憲的睿智,不會將我們引入絕路。”
然後目光烔烔投向葉雲程。
唉喲,這軍將的!
葉雲程本來還在看笑話,事實上他也打好了鬼主意,讓白桿兵這天下強兵去鬧一鬧,嚇唬下南京當局。
在他想來,只要控制好鬧事程度,說不定能收到奇效,而且大明兵將鬧餉年年有,白桿兵鬧鬧船也無傷大雅嘛。
支援他作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來自於他聽李唯輔說起過的白桿兵的“豐功偉跡”!
話說天啟年,明金兩軍會獵於渾河。
戰前,白桿兵與浙兵為爭論誰最牛大打出手,雙方槍來箭往,甚至動用了火器,毀壞通州民房無數。鏖戰一日,雙方打平。
朝廷驚呆了,但臨陣換將也來不及,遂各打五十大板。白桿兵氣不過,直接暴走。領兵的秦邦屏脖子一梗,率白桿兵單獨開往遼東,老子自己打!
所以說,白桿兵是有前科的。
其實此事還有後續,李唯輔說起時再也沒了說笑的意思,痛恨之意溢於言表。
浙兵被打得灰頭土臉又失了對手,瞅見第三方薊遼軍在一邊看笑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氣發洩在薊遼軍頭上。
可人家薊遼軍也是不弱,算大萌當時最強的幾支隊伍之一。
兩方你來我往大打出手,通州再次被揉虐了一遍。
事後,除了通州當地人欲哭無淚,朝廷卻視若不見。
這件事當時看起來是小摩擦,但結果非常嚴重,算是為大萌渾河兵敗種下了苦果。
白桿兵獨自抵禦了幾次後金軍的攻擊,擊殺二三千人後體力不支結陣自保。
浙兵呢?不動如山看著!
直到後金兵調來火炮,轟開刺蝟一樣白桿兵,讓三千白桿兵全軍覆沒。
接著輪到了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