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憲,兵憲!”
身後親衛的提醒將葉宰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葉宰不明所以扭頭回顧,只見親衛正指著車下面。
於是順著親衛手指往下看,原來是宋倫來了。
“宋僉事有事請說。”葉宰說話時順便用手虛抬一下,示意宋倫起來。
宋倫恪守下屬禮節,道過謝後起身稟道:“兵憲,炮組來報:拿破……輪炮已打二十炮,炮身發紅發燙,請暫停降溫。”
“嗯?”
宋倫這一說葉宰才察覺到,原來炮聲沒有再響起來。
“停吧。戰果如何?”葉宰問。
宋倫當場赧然,小心打量葉宰的臉色,忐忑道:“未有一門守城炮被摧毀。不過……不過遵化城樓化作齏粉!”
城樓?
葉宰瞬間麵皮一僵,肚子裡大罵:狗曰的溫大,我叫你打城上的紅夷炮,你給老子打城樓!
他回想起呆了幾天的薊州城樓,再聯想到遵化城樓,一股怒火便直衝天靈。
那麼精緻巍峨的城樓,就特麼化作齏粉啦?
後世的人將如何看我?會不會說我是華夏民族的罪人?
就當葉宰要將怒火發洩出來,將宋倫和溫大噴成豬頭時,他的理智卻不停在提醒他:不能生氣,不能生氣!是人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失手很正常,陣前斬將不利於軍心士氣!
沉默少許,葉宰方深吸一口氣,強行扯動嘴角上揚,不鹹不淡道:“雖然炮組沒能完成戰前佈置,但也算初戰告捷了……嗯,此舉先聲壓人,有力地打擊了東虜計程車氣。你回去後告誡溫大,讓他再接再勵,爭取下一次打準一點。”
最後一句話,葉宰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宋倫當然感覺到了,不禁激靈靈打個寒顫,趕緊抱拳遵命,放輕腳步迅速開溜。
葉宰懶得關心宋倫是怎麼走的,他此刻有點騎虎難下,心裡開始權衡利弊。思忖片刻,卻極其無奈。
誰讓自己非要堅持先用小鋼炮出擊呢?
炮組出了錯,自己不背鍋誰背鍋?
俗話說,不能為下屬背鍋的領導就不是好領導!
自己現在當不了英明的領導,那就先當個大度的領導吧……
葉宰自我寬慰了下,索性選擇將錯就錯,吩咐傳令兵去請秦良玉。
秦良玉很快來到,葉宰已經下到地上等著了,臉上喜氣揚揚,指著遵化城方向迫不及待說道:“秦都督,夔州炮隊已經轟爛了遵化城樓,給予東虜極大的打擊。
你想想,這才一門炮,要是張部堂、馬總鎮的大部隊上來,我們集合所有大炮一起轟擊,會是什麼效果?”
秦良玉先前一直在前陣,這也是她的帶兵習慣——親冒矢石,故對於炮組沒有完成戰前所定目標,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她沒選擇當場揭穿,但也沒給葉宰面子,板著臉道:“老身看不出有什麼效果。最終還是要我等蟻附攻城。”
“還要用人攻?”
葉宰心裡一窒,痛心疾首道:“秦都督,攻城的傷亡太大,白桿兵都是你的屬下啊……這人可不是韮菜,割一茬很快就長一茬。況且,攻城器具也沒打造完善,不如等一等,再等一等。”
秦良玉聞言後頓了頓,略顯老態的眼神突然鋒利起來,映出一道刻骨的恨意,語氣也變得激動,“葉兵備,你不是一直問老身為什麼要傾盡家財傾巢而出嗎?今日就回答你!
東虜殺我兄弟及親人三千人,此中仇恨便是傾盡三江之水也洗涮不盡。故以老身來了,不僅老身,老身的兒子、媳婦、四個侄兒都來了,還有五千與東虜有血海深仇的石砫子弟!
我等便是捨去這五千條命,也要上報君王,下報家仇!
如今東虜就在遵化城裡,我們等不及了!還請兵憲不要再阻我,否則老身將以張部堂軍令駁了你。”
葉宰傻傻看著慷慨激昂的秦良主,心裡沒來由的又酸又澀,眼眶也跟著發紅,反對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