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灰真是個好東西,不但能造水泥,還能劃線。
三百人此時便見證了這個神奇的時刻。
只見獵獵寒風中,兵憲指揮一個提著破底兒桶的軍士,中盛石灰,沿著河西岸來回走了一趟。
於是乎,一條寬一丈有餘,長一百來丈的弧形道被劃了出來。
隨後,兵憲一揮手,當即有文吏出來衝著佇列大吼:“沿著白線內開挖!”
“是!”
鬨然聲響,二百來人舉著鋤頭,挑著籮筐衝了上去。
葉宰拍拍身上沾染的白灰,施施然走到王之臨身邊,繼而目含憧憬道:“行之,我們的將來就在這條溝上。這幾天你就辛苦點,呆在這裡督促他們完工。切記,千萬別通水,等我回來。”
王之臨面色一苦,嘟囔道:“良臣,我還算文臣嗎?怎麼覺得變成了一個工頭,整天不是挖礦就是挖溝!”
“呵呵,行之兄大才,大司空都能做得。”葉宰笑盈盈拍著王之臨的手臂安慰道。
“大司空高坐廟堂,也不用親自挽起袖子下地幹活罷。”王之臨吐槽道。
葉宰突然變得一本正經,肅聲道:“那是他們脫離群眾!高坐廟堂舒服是舒服了,然不瞭解民間疾苦,所作出的決策就是想當然。”
說著聲音越發冷咧,“上月邸報刊登了畢自嚴向陛下提議加徵遼餉的題本。你看他文中語氣,沾沾自喜啊,說加徵一厘,於百姓不過九牛損之一毛,於朝廷又多了百萬兩銀子徵募勇士。
何其糊塗!
朝堂之下是這樣麼?恐怕所有加徵的餉銀都會被大戶、官紳攤派到小民頭上,如此也罷……就怕官員、小吏上下其手,乘機加碼,最後官逼……算了,說這些沒意思。”
葉宰甩甩袖子,拋下原地發怔的王之臨自顧走了。
其實,葉宰並不只是因為加派的事生氣,邸報上還有件事讓他很不開心。
延綏連年災荒,人民流亡,跟隨流寇造反者十之有七。兵部職方郎中李繼貞上疏請賑濟饑民,正月二十三日崇禎派遣御史吳甡帶十萬兩銀子前往賑濟。
吳牲是誰葉宰沒印象,但參與賑濟的列名副手葉宰認得——西安府推官史可法,南明的史閣部。
關於史閣部,葉宰實際並不感冒,除了感佩他的氣節,其他就……
不過,這與現在葉宰的不開心無關。
所謂一葉可知秋,況乎葉宰來自後世,他能從這條資料中清醒認識到,延綏亂起即代表西北大亂已完全拉開了帷幕。
此後的事葉宰依稀記得,正如曹文詔信中所提醒的,流寇將會流竄四川。
四川被葉宰視作了自己的地盤,怎能允許別人來禍禍?
因此,葉宰心情更加急躁,邸報上的訊息好似一支發令槍,在他腦中“轟然”打響,讓他終於拋開所有顧慮,欲把以前緩慢推進的事情加速。
一進中軍帳,葉宰便命人去叫郭保。
半柱香之後郭保來了,剛要行禮,卻見葉宰擺擺手道:“坐。我問你,土人招了多少了?”
郭保半拉屁股坐在板凳上,恭敬抱拳道:“第二批又來了十人,一共十六人。”
“他們對工作和酬勞滿意嗎?”
“應是滿意的。每日下工發放銀糧,個個都樂得合不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