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種複雜的眼光注視下,甬道拐角先邁出來一隻穿著皂靴的腿。
皂靴一看就是上等貨,由染成黑色的小牛皮作幫,染成白色的厚木板為底,低調中透著奢華。
第二隻腿邁出,一襲紅衣乍現,其上的四爪金蟒奪人眼球。
再往上是貂蟬冠以及冠下的一張白浄老臉。
獄卒呢喃了一聲:“曹公公……”
曹化淳轉過來時已看清獄卒右手高高舉起的棍子,不禁瞳孔一縮,尖利的嗓聲刺破牢內的空氣,“拿下!”
霎時,兩個番子從他身後竄出來,飛速衝到獄卒身前,根本不給獄卒說話的機會,一人鎖喉,一人下肩。
制服獄卒後,兩個番子目視曹化淳,聽候下一步的指示。
曹化淳厭惡般揮揮手,輕描淡寫道:“拖下去,打斷雙手。”
獄卒都還搞不清楚狀況,這時聽到要打斷自己雙手,眼睛當即瞪得溜圓,身體也開始猛烈掙扎,然而他喉嚨被鎖,呼吸都困難,哪裡還發得出聲音?
待獄卒被拖下去,曹化淳換作一副笑臉,走到葉宰牢前佯裝關心道:“怪咱家來得太遲,讓葉巡撫受驚了!”
葉宰撇嘴道:“小意思,本官面對千軍萬馬都沒怕過!曹公公所來何事?”
曹化淳訕訕一笑,也不和葉宰再做口舌之急,挺直腰桿肅容道:“陛下口諭,召葉巡撫入宮覲見!”
“噝……”
通道內頓時響起一聲又一聲的吸氣聲,以至於牢內空氣再冷幾分。
葉宰聽後心下不禁惕然,暗自慶幸自己有元寶石護佑,否則必將和這裡的大多數人一樣,生生爛死在汙泥當中。
這時,隔壁突然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
“曹公公,罪人梁廷棟,以前的兵部尚書。”
“曹公公,陛下提過我沒有?”
“求曹公公幫罪人給陛下帶句話……”
曹化淳充耳不聞,看著葉宰跪下接了旨,然後便揮手讓番子開門。
葉宰整理著衣服走了出來,曹化淳趕緊上前一步甩著拂塵幫葉宰拍打身上的草屑,老臉笑成一朵菊花道:“葉巡撫,昨日裡得罪了,但這卻非咱家本意,唉……方公公著實小題大作了些。”
“不怪曹公公。昨日那事是本官運氣不佳,不知怎麼就那麼寸。”葉宰撣著烏紗帽道。
曹化淳見上眼藥沒成功,便不再多說,微微躬身道:“葉巡撫,請。”
“曹化公先請。”
兩人互相客氣了一句,索性並排往外走。
剛才幾步,梁廷棟的聲音又響起來,“葉巡撫是葉良臣嗎?我們在兵部見過的!葉巡撫,能否看在你我的一面之緣,幫我向陛下求求情?”
葉宰驀地腳步一頓,很想說“可以”,不防曹化淳輕喚了聲:“葉巡撫。”緊接著又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皇帝還沒消氣。
葉宰輕嘆一聲,繼續邁動腳步。
其實,他真的是在為梁廷棟嘆息。此人在東虜入寇那一年多時間裡,調兵遣將、安排後勤井井有條,可以說兵部尚書做的大體合格。
而且他在經濟上也有一定的看法,倡議加派田賦三厘以充軍用,且指出了其中關鍵,嚴懲貪官汙吏,以免良正變惡正。
可惜皇帝只取了加派一法,懲治貪官汙吏卻無能為力,導致梁廷棟“海內諮怨”。
本來有皇帝支援,謗言滿身也傷不了他分毫,可他卻膨脹了,居然因為一件幫人請託的小事惡了皇帝。
正好,被敏感多疑的崇禎拿出來祭旗,以平民憤。
葉宰暗暗記下了梁廷棟,決定以後找個機會幫幫他。一是當還了崇禎三年時他沒有卡葉宰軍功的情份,二是葉宰手邊缺人才,梁廷棟怎麼說也是個尚書,放出來官復原職能避免很多非議。
一行人順著階梯來到地上,葉宰感覺全身一暖,不由得眯起眼睛享受了片刻陽光,然後才裝作不經意道:“對了,曹公公,那祥瑞呢?”
曹化淳呆了呆,問道:“葉巡撫還要帶石……祥瑞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