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趙國敗,或許並非偶然。
偶然的,只是敗得這樣慘烈,這樣全軍盡沒!
可明知必敗,還有一士向死而擋百夫的勇氣?還有三軍一怒所到皆殂的決心?
黑壓壓的長箭遮天蔽日,直插下來。
戰車的前後左右,一排又一排的生命被它們收割。
也許,下一秒我就將迎來死亡。
未知死,焉知生?
我看著那滿目的血紅與慘烈,心中湧起強烈的求生慾望。結束吧,讓這一切趕緊結束吧,我要回29世紀去,建立一個家庭,再養育一個孩子,讓他純淨如天使的笑臉,拯救我曾經只知逐利的靈魂。
我忽然理解了為何歷史上每次戰爭之後生育率都那麼高?
——戰爭消滅掉每一個參與它的人,不摧毀他的肉體,就摧毀他的精神,也許只有全新的生命才能讓他們重生,擊退死亡留在他們心上的暗影。
那麼,我為女媧計劃做的這些工作,到底還是有些意義的?並不是為了那不可能實現的人類的永遠存續,而是一場竭盡勇氣和智慧的抗爭?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想得痴了,身上擦過好幾枝箭,直至被一個黑影撲落到戰車下面。
篤篤篤篤篤篤!
不是霍去病的暗號,是長箭紮入戰車木板的聲音。
“笨蛋,都不知道躲著點!”耳後傳來熟悉的小霍的聲音。
脖子上疼疼的,有熱熱的液體流下來。“我受傷了?”
“廢話,戰場上都能走神,不死算你命大!”他的聲音很臭,估計臉色更臭,雖然我現在看不到。我現在頭被他摁得低低的,只能看見鼻子下面那一小塊血紅的地。一隻小小的螞蟻被四處流淌的鮮血圍困在中央一小點凸起的幹地上,無處可逃。
“如果現在就死了,你最遺憾的是什麼?”他忽然溫柔的問我。
最遺憾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最遺憾的是什麼?我是一個克隆兒,從小住寄宿學校長大,母親跟我的感情並不深。她還年輕,對一個長達176年的生命來說,45歲是很青春的時光,她享受著豐富多彩的愛情生活,對我孜孜不倦的財迷行為非常不屑一顧。可是我真的財迷麼?我雖然找了這麼一個高薪高危的工作,又買股票、開網店,聽見有賺錢的機會就眼睛發亮,可我並沒有打算退休以後閑著沒事天天數錢玩。我為什麼要追逐錢財?或許只是因為它比較明確,比較好把握,可以一分努力一分收獲,不像愛情那樣難以捉摸。
“最遺憾的,是沒有好好戀愛過吧?”我略微有點遲疑。
“你渴望愛情?”他非常詫異。
這詫異的語調立刻激起我的惱怒,我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他:“是的,我渴望愛情,就像魚兒渴望水,花兒渴望顏色,雲彩渴望陽光。”
“想不到你也有這樣詩意的少女情懷啊!你知道我說要參加你這組的時候那些同事怎麼說的麼?”他的笑聲很促狹,“藍天?你這樣的帥哥跟她一組最安全了,一定不會遭受性騷擾,因為她只對錢有興趣。”
我只想沖他翻白眼兒,可惜他看不到;我還想叫那些背後說壞話的同事們閉嘴,可惜他們聽不到。
我還能幹什麼呢?
只能什麼都不幹,低頭生悶氣:
原來貪財是這麼影響妙齡女郎形象的一件事啊!我怎麼才知道?
我傷心的哭了。
眼淚滴下來,把那隻小螞蟻打入血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