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嬰寧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太反常,有妖。
姚菀只收到一個口信,那口信是趙阿牛送來的。
她本來沒覺得什麼奇怪的,衛諺答應讓她和何覃見一面,如今送來了何覃的住址,自是幫了她的忙。
趙阿牛卻並未離去。
那是一張與何覃十分相似的臉。
“大人似乎有些生氣。”趙阿牛留下這句話才離去。
姚菀自是一頭霧水。
趙阿牛為何要說這句話?衛諺生氣又與她何幹?
想不通,便不想。
何覃住在東街口,距離她住的地方隔了十幾個坊市,長安城太大了,若非衛諺告知,她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何覃。
當日下午,姚菀頂著烈日,穿過十幾個坊市,走到了何覃的住處。
門緊閉著,無人,姚菀便坐在他門口的臺階上,雙手撐著下巴,等著。
等待的時間格外難熬,姚菀不免胡思亂想起來。她知道何覃其實並未同她阿兄說的那般,是個吃軟飯的,只會寫一些酸腐詩,其實何覃是有野心的。何覃寫的那些詩,她雖看不太懂,讀著卻覺得有一股氣勢在其中。何覃時常盯著長安城的方向看著,那種眼神,姚菀也看不懂。
她七歲那一年就撿到了何覃,那時的何覃只比她大一歲。但是,姚菀總覺得他是魚遊淺灘,終有一日會歸於大海的。
而她卻幫不了他什麼,她只會努力賺錢養家,讓他安心準備科考。如今,他來了長安城,而臨安縣主,身份顯赫,自會給他添助力。
過往行人見那小姑娘坐在臺階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都覺得有些可憐。姚菀身上的衣服雖無半分破,但是款式放在長安城來太老舊了,甚至不如街上的乞丐。有幾位好心的甚至往她面前扔了好幾個銅錢。
姚菀再回神時,身前已經多了十幾枚銅錢。
什麼嗟來之食,什麼士不可辱,姚菀不會和錢過不去。她彎下腰,將地上的銅錢一枚一枚的撿起來,撿了幾枚,便看到面前出現了一雙腳。
姚菀吸了吸鼻子,繞過了那雙腳,將剩下的銅板也撿完了。她蹲在那裡,不動。
那雙腳又停在了她的面前,也蹲下了身:“菀菀……”
姚菀垂著腦袋,差點把腦袋垂在了地上。一雙大手捧著她的腦袋,讓她抬起頭。
小姑娘的眼眶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卻一滴淚也沒流下來,這般模樣格外令人心疼。
“菀菀。”男人又叫了一聲。
姚菀依舊不作聲,也不看他。兩人便這樣僵持著。
“你來長安城是來找我的嗎?”男人先開口。
姚菀猛地揮開了男人的手,一拳便打在了男人的胸口上,似乎要將連日來的傷心與委屈都發洩出來。她與一般的女子本就不同,行走江湖多年,人看著小小的,手勁特別大。
身著紫衣的年輕公子,薄唇緊抿著,那本是一張俊朗而帶著一些涼薄的臉,此時微微發白,眼中的溫柔卻並未褪去。
他便站在那裡,任由她打,只要她消氣便好了。
“何覃,跟我回華陰縣。”姚菀道。
“再過一個月就科考了。”何覃道。
姚菀沉默了一會兒:“那等你科考完再回去吧。”
何覃沒有說說話,他甚至沒有看姚菀。
過了很久很久,何覃道:“菀菀,我不會回華陰縣了。”
姚菀覺得無比疲憊,雖然早就猜到了結果,但是此時聽到何覃的話,還是覺得一陣陣絕望。何覃這人,做什麼事都深思熟慮的,他既然決定了來長安,決定和臨安縣主在一起,便不會輕易改變。
姚菀甚至連問‘為什麼’的力氣都沒了。
師父說過,有些事求不得便不求了,否則也是白費力氣。
她不再看何覃一眼,轉身離去。小姑娘的身影混進了人群中,很快便消失不見了。何覃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很久,也沒有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