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都安嗤笑了一聲,搖頭道:
“策略激進,手段柔和……學士未免太想當然了,只怕是在翰林院呆了太久,已不知下方疾苦了。”
韓粥激動道:“我非門閥出身,亦是窮苦過……”
“但伱現在不是了,”
趙都安打斷他,捏著酒盅,指了指這環境雅緻的包間:
“這等酒樓。”
他又指了指桌上酒菜:
“這等菜餚。可都不是尋常百姓享受的起的。
學士當年苦過,我也相信,你有敢為天下的志向與膽魄。
但我還是那句話,學士在翰林清貴的位子上太久了,哪怕走訪地方,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底層民間。
如此,你的設想,早已脫離凡人煙火。”
趙都安哂笑一聲:
“手段柔和?呵,你能把控這個度,你尋找的一些人,或許也能把持這個度,但……能有幾人?
新政的推行,勢必要九道十八府無數底層官員,乃至胥吏來操刀!來執行!
你以為,他們還能把持這個度?
本官敢放下一句斷言,當新政出了修文館那一刻,就已變了!
越往下,越會層層加碼,你站在京城丟擲的一粒沙子,等到百姓頭上,就會變成一座山!”
韓粥被懟的面紅耳赤,忙辯解道:
“可引入監察,各地方衙門,皆設有監察官吏,還可派出御史巡行……”
趙都安冷笑:
“監察?怎麼監察?好,哪怕退一萬步,你真能找出足夠多的,聽話的監察官吏,派出去,保證新政傳到地方衙門不變,但接下來呢?
你信不信,底下的人有一萬種辦法,將新政轉為牟利的法子?”
他捏著筷子,指向桌上一盤炒青苗,道:
“我們就以你十策中的第一條,青……那所謂的,春秋兩稅法為例,你說,每逢青黃不接,由朝廷向百姓借貸,購置糧種……”
韓粥也被激起火氣來,昂首道:
“是。我曾走訪民間,每逢青黃不接,百姓為了活命,只能向地主富戶,或商賈借貸,辛苦耕作一年,還了錢,餘下的只夠果腹。
若遇到災年,更是還都還不起,只因民間高利!而由朝廷借貸,可將利息壓低,避免奸賊盤剝百姓,豈不是利國利民?”
他說的理直氣壯,慷慨激昂。
趙都安卻冷笑一聲,幽幽道:
“想的挺美,若我為地方胥吏,只需等農家子弟朝官府借貸走銀錢,便與商賈勾結,以賭坊,酒肆,勾欄……種種手段,引誘他們將借來的錢財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