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娃兒有個十一二歲,身量雖不高,說起來話來卻有幾分小大人的模樣。
“城裡說書的先生們講過,仙人收徒講究機緣,幾百年都不收一個。那臭道士一口氣收七個,我都說了不走,我娘非叫我走。”
“如今好了,把我害死了。”
輕輕的咬住下唇,孩童往山洞外瞅了一眼:“若不是出不去這座山,夜裡非得回去給我娘託個夢。”
抱怨了幾句,孩童頹喪著往地上一坐,雙手掌心朝向篝火。人死之後,魂魄與肉身會變的冰冷。火焰的溫熱,似小勾子一樣,咬住了他的魂兒,忍不住想要靠近。
靈璧和寒松身為修士,見過不少死後尚存於人世的魂魄,有自己要留的,也有被人強留的。凡流連於人世的,大多憑著一口怨氣。
而今幾個孩子,各個眼神澄澈,一眼就能望到底,瞧不見半點恨意。如果非要找些情緒,也就是藏在深處的畏懼了。
“他要你們到那裡去。”
十一二歲的孩童,不似方才進來找靈璧講故事的那個,囫圇著翻來覆去只那一句話,開口極有條理。
“越過山頭,後面是一道深谷,他在裡頭等著。”
“你如何知道是等我們呢?”
這可是頭一回相見,幾個孩子能一眼認出他們來當真不易。
“我們見過他。”
孩童們齊齊的抬手,往寒松的方向指去。
寒松聞言一愣,他可以確信,慧眼只將他與封鴻連線,寒松能看見他們,他們是瞧不見寒松的。
噼裡啪啦,火舌舔過幹枯後的樹枝和木柴,發出清脆的響聲。興許是有的樹枝尚未幹透,伴著火焰燃燒,還能嗅到裡頭傳來的木頭香氣。
再次竄起的火苗沒有先前高了,靈璧示意寒松別愣著,再用劍捅一捅。外頭的風呼呼的往山洞裡吹,吹的靈璧的衣裙時不時的揚起。
靈璧雖然沒有開口,寒松卻明白了她的意思,撿起一把劍往火堆底下交疊在一處的樹枝捅了捅,火星四散飛湧而起,被風一吹亂了方向。
星星點點的如同夏夜裡的螢火蟲,閃著令人著迷的光。
山洞不大,被一簇篝火照了個透亮,火星飛起之後靈璧微微側過胳膊,擔心它們落在自己的衣裙身上。
而那個距離靈璧最近的孩子,因著右眼處僅剩了血洞,瞧不見從側面飛來的火星,竟沒有躲閃。
靈璧抬手正要幫他擋一下,可火星落下的速度要比自己的手快,貼在了孩童的面頰之上。
出乎意料的,不是痛呼聲。
孩童察覺不到痛意,這並不奇怪,人死之後五感哪裡還有那麼靈敏呢。魔修煉制的僵屍,就算被刀劍捅個對穿,也不會眨一下眼。
可靈璧和寒松卻如臨大敵,快步往後退去。
火星沾上的地方,先是焦黃,緊接著發黑,輕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一聲後,臉頰似紙一樣漏了個洞。
“姐姐,我聽不到你講故事了。”
聲音自風中消散,靈璧和寒松有種跌入懸崖的恍惚感,猛的向後摔去。
可當他二人再睜開眼,山洞,篝火,七個小娃兒通通不見了。
冷風吹拂過耳邊,肩頭不自覺的輕顫。寒松拽著靈璧的袖子,不遠處的樹後藏著一個黑色的影子。
天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若非修士五感清明,根本瞧不見不遠處的樹。樹葉被風吹拂著,嘩啦啦的響。
樹後的仍舊是一團模模糊糊的黑影,靈璧和寒松爬了半日的山,竟根本不曾登頂。
“醒了?”
藏在樹後的人走了出來,言語之間滿是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