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的拉起靈璧握著箭的手,箭頭隱隱閃著寒光,撲哧一聲紮進了自己的胸膛。
這輩子沒做過虧心事的巨劍尊者忍著腹中上湧的血腥氣,轉頭看向了跌坐在地上還未緩過勁兒來的寒松。
既然要奪人家的機緣,剛才就不該打他的。
箭頭刺進了巨劍尊者的胸膛,腳下的城樓搖晃了起來,似動了地龍一般。石磚崩塌陷落不說,就連頭頂的太陽也一分為二,變成了兩顆小的。
靈璧的手上沾滿了血,但這血卻不是熱的,冷冰冰的滴在了她的手背上。盤在自己身上的蛇尾消失不見,鱗片掉了一地,師尊的臉也變得模糊。
夢境再撐不了多時了。
寒松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不顧腳下的石磚崩塌,邁開長腿跳到了靈璧身旁,將她護了下來。
“娘子,別怕。”
都這會兒了寒松竟然還沒有醒來,這一覺睡的可真夠死的。
轟隆隆——
耳邊的巨響連連,師尊早就變成了一地的鱗片,城樓上的弓弩手們也開始化作光點四散開來。
靈璧拉著寒松,想要逃到下頭的城中去。可誰知從城門樓低頭向下一看,城中的屋舍也轟然倒塌了下來。
藏在裡頭的百姓,也不知有沒有力氣逃脫,不過靈璧想著即便逃出來,也無法改變會消散的事實。
自己和寒松也是一樣,整個夢境都要坍塌,逃不逃吧。找了塊還算平整的地方,靈璧與寒松盤腿坐了下來。
“和尚,夢醒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夢雖然能夠映照人心,可畢竟是假的,是一場虛幻。這會兒娘子娘子叫個不停,等夢醒了又成女菩薩,靈璧施主了。
隨著夢境崩塌的範圍越來越大,寒松似也找回了幾分神志,從他神情的變化裡,靈璧能夠看出些端倪。
和尚寒松,是不愛笑的,兇巴巴的。而當寒松開口,靈璧便知曉他是真的醒了。
“我曾問過住持和尚苦海無涯是什麼道理。”
寒松頭上的青絲一根根脫落,頭頂的戒疤再次出現。
“住持叫我吮吸花蜜,是甜的。又讓我嘗了參片,是苦的。”
“甜不過三息便消散,苦卻在漱口之後仍舊彌漫。”
寒松與靈璧面對面坐著,他二人之間的石磚塌陷,留出了一道溝壑來。
“一件快活事,只能讓人歡愉幾日。可若是令人痛心疾首,往往到死都難以忘記。”
說著寒松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靈璧身上。
“與你在一起的日子,是甜的,是快活的。”
寒松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但……”
後半句尚未出口,靈璧就站了起來,想起茶樓裡彈琵琶小妹的話,男人都是說話不算的。快活但短暫是不是?
昨夜還摟著我叫娘子,今日夢醒就當沒發生過了。
花和尚不說,你還是個黑心和尚。
壞和尚。
“但……”
寒松伸手扯住靈璧的裙角,在夢境徹底崩塌之前,說出了後半句話。
“但離開你的日子,便是苦的,是我到死也會介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