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封鴻定睛看著那女修,再也挪不開視線了。
烏黑垂順的發,神采飛揚的眼眸,玄色金邊的披風,甚至就連她腰間別的兩柄劍,在封鴻看來都有種別樣的魔力。
那女修的一舉一動拽住了封鴻的視線,打了個死結。
“靈璧道友,我瞧這殿上神像不大對勁。”
身穿青青衫的書生跳上神臺,在封鴻四周繞了起來。
原來你叫靈璧麼?
緊接著封鴻看到靈璧也跟了上來,就停在他的面前,伸出一隻手,隔著一層泥胎撫摸著他的胸膛。
低下頭,封鴻甚至覺得如果時間足夠,他能一根根的數清靈璧纖長卷翹的睫毛。
千年來,封鴻不曾對任何人動過心。甚至可以說,封鴻連他自己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如今這是怎麼了?
望著眼前的女修,封鴻竟然有種,若是為了她,舍掉一切也可以的沖動。他想要掙脫隔在二人之間的泥胚,與靈璧靠的更緊一些,最好能將她抱在懷中。
然而女修抽出了別在腰間的劍,雙手高高舉起,朝著封鴻的脖子砍了下來。
嘭的一聲,藏著封鴻神唸的頭顱滾落在了地上。
骨碌骨碌……
神像的頭顱停在了和尚的腳邊,閉上眼前,最後出現在封鴻眼前的是一雙破爛的黑色布制僧鞋。
再睜開眼時,依舊是那雙鞋。
若非還是黑夜,封鴻幾乎便要以為他還在那座神殿裡。
“你醒了。”
寒松的聲音響起,伴著山風吹到他耳邊,叫封鴻打了個冷顫。
濃烈的情緒尚未散去,封鴻爬著起身,跌跌撞撞的後退幾步。
前方不遠處,光點散去之後,一柄劍化了人形,正是封鴻不久前見到的女修。她從高處跌落到了地上,封鴻竟然下意識的想要沖上去救。
僅剩的最後一絲理智讓封鴻停留在原地,他捧著心口,苦笑著看向對面站著的寒松。
“都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寒松道友的夢造的好,比貧道造的好千萬分。”
視野中寒松的雙眸澄澈,似山間的一汪清潭,瞧著底岸近在咫尺,實則淹死你都觸不到底。
寒松給封鴻造的夢裡,大多是封鴻自己的經歷,可他藉著慧眼的通感,把封鴻缺少的,自己擁有的情緒投射給了道人。
比如,共情,良知,是非觀,又比如,對靈璧那難以割捨的情誼。
而情緒是種極易生根發芽的東西。修士常說,妖也好,怪也罷,一刀除不了,兩刀。
心魔不同,一旦沾染上了,便是至死方休。
封鴻口中默默唸著靜心咒,然而唸了十餘次,仍舊無法將纏繞在他識海中的那些念頭趕走。樹上的牙,肉中的蟲,坑中的失身,缸裡的孩童,泥塑裡的肉佛,還有不遠處那頭奄奄一息的龍。
“做正派修士可真是辛苦啊……”
封鴻捂著胸膛,他活了千年,心口還從未這般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