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查拉還不能夠清晰地分辨這種感情的名稱,但他深知,自己渴望握住那隻手,永遠不想放開。
“拉曼達不是我的生母,我的母親因為生我難産……”特查拉停頓了一下,波佩輕輕湊近他,額頭相抵,聽到他低聲說完,“……去世了。”
原來是這樣,波佩想起王後拉曼達的態度,關心有餘但親近不足,不知道特查拉從哪裡知道了這個訊息。
“波娜拉……”特查拉長長的睫毛劃過波佩的眼瞼,像一隻羽毛輕輕劃過她的心尖。
“嗯?”波佩擦去他臉頰上的濕潤,更湊近了一點聽他說話。
“……我覺得好難過,”小王子的聲線不穩,有些哽咽,“我想哭出聲來……”
波佩伸展身體,雙手從他的腋下穿過,緊緊地貼著特查拉,在完成了這一個長而完整的擁抱後,她輕聲道:“好。”
那聲音像是微風拂過山坡上盛開的鈴蘭,觸動了特查拉最後緊繃的神經,他緊緊地回抱住他的小姑娘,用力地哭出聲音來。
所有人都要他自控,要他沉穩溫柔,要他早慧優秀,所有人都在告訴他,特查拉,你是瓦坎達的王子,未來的黑豹國王,你要咬牙堅持、永不放棄,你要寬厚仁善、少與他人計較,你要剋制自持,保持皇家的威嚴。
只有她告訴特查拉,你可以放聲大哭,那沒有丟人,你可以不優秀,那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可以當一個十歲的孩子,那沒有什麼不應該的。
只有她。
特查拉埋在她瘦弱的肩頭哭得不能自以,這是他自懂事以來第一次情緒失控的大哭,也知道這會是他最後一次痛哭。
等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瓦坎達沐浴在晨光之下,他會重新成為沉穩仁厚的瓦坎達王子,尊敬父親,敬愛母親,仁愛人民。
但就現在,在這個只有波娜拉能聽見他哭聲的深夜中,在這個昏暗卻溫暖的被窩中,讓他拋棄一切,為他自己的情緒茍延殘喘這短暫的時間。
波佩敞開懷抱完全地抱著特查拉,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她會保守這個秘密,
“以後不要站在我窗下了。”波佩想象著特查拉仰頭時的神情,難過苦澀卻又升起萬千豪氣,這是她的小王子,她要把自己花園裡所有的玫瑰都送給他,“我希望,你每一次路過我的窗戶,要是有光亮著啊,你就拿顆小石頭敲敲它。”
特查拉認真聽著她的話,哭聲漸漸變小,聽著聽著就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我就會迫不及待地探出頭來看你,沖你揮手,我會說呀,‘特查拉,你想上來坐坐嗎’,你要是著急,就笑著揮揮手走掉,要是有時間,就上來和我一起坐坐,好嗎?”
特查拉深吸氣,極其輕微地點點頭。
“特查拉,我會為你留著光的,任何時候,哪怕是群星寂靜的深夜,這扇窗戶都會為你亮起,不會太亮,但足以讓你看見。”
它不會光芒四射引起所有人的關注,它是獨屬於小王子的光,微弱搖曳但永不熄滅,永遠為他燃燒。
“波娜拉……”特查拉小聲叫她。
“嗯?”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吧?”
波佩微微向後仰,黑暗中伸出手蓋住了特查拉的雙眼,她笑著仰起頭,輕輕吻住小王子的額頭,回答道:“嗯。”
我們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波娜拉——波娜拉——”
一顆石子輕輕敲了一下波佩的窗戶,下面傳來特查拉低聲的呼喚。正在試著明天紀念巴斯特女神慶典禮服的波佩,聽到聲音後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開啟窗向下看。
特查拉也正仰著頭看她,見到她時露出溫柔的笑容來。
“特查拉,要上來坐坐嗎?”波佩晃晃手中的衣服,沖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我還在試明天的禮服。”
“今晚沒空。”特查拉輕輕搖頭,“我剛剛才回來,禮服也沒來得及試,母親剛剛通知我過去。”
“對噢——”波佩想起特查拉今天補考去了,又想起他那個經典的“羚羊看到車燈”的笑話,忍不住笑眯眯地垂頭問他,“補考透過了嗎?”
“走了,波娜拉。”王子殿下無奈地搖頭,揮揮手笑著想要離開,心裡嘀咕,這次的測試又沒有你了,怎麼可能會再一次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