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我自己剪。”田大花說,“我才不讓別人剪我的頭發呢,我從小留這麼長的。”
姜茂松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沉默一下,進屋去跟奶奶知會了一聲:“奶奶,我回來了。”
說完隨手端了個凳子,往院子裡一放,往上面一坐,就坐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田大花。
田大花也就在他注視的目光下,先用桃木梳把一頭長發梳順了,拿起大鐵剪子,咔哧咔哧兩下子,把一頭長發在肩膀上的長度剪斷了。
姜茂松眼睜睜看著她親手剪斷一頭長發,問道:“怎麼忽然又想剪頭發了?我那天,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
姜茂松還在琢磨,他那天是不是就不該多嘴。
是不是因為他多嘴,她才決定剪頭發的,想了想,又自我解嘲地覺著不可能,他對她的影響力沒那麼大。
“洗頭梳頭麻煩。”田大花手裡拎著剪下來的一大截長頭發,姜茂松目測了一下,都能有一米長,然後田大花把那頭發拿起來給他看:“冬天洗完頭發,都能結冰。”
姜茂松伸手想去接,她卻已經轉身走開了,把剪下的長發拿頭繩紮成一束,就隨手掛在晾衣繩上晾幹。
姜茂松走過去,把那段頭發拿起來看,的確已經結冰了,用手一理,發絲上掛著細碎的冰屑。
姜茂松莫名有些遺憾的感覺。不過,她剪完頭發,臉上帶著些輕松的笑意,拿梳子把頭發梳開,看著,也挺好看的,比梳髻顯得利落。
“奶奶,我去找周同志了,讓她幫我修剪齊整。”
田大花說完,自動忽略了姜茂松,一手還拿著個梳子,就出門走了。
姜茂松看著她的背影出了院門,扭頭問奶奶:“奶奶,她怎麼突然要剪頭發了?”
“梳洗方便。”奶奶說,“村裡很多年輕媳婦子都剪了。”
姜茂松點點頭,看看家裡,問道:“奶奶,我爹和茂林呢?”
“你爹出去串門聊天去了吧,大冬天的也沒事幹,茂林,去後山挖野蒜去了,大花叫他去挖野蒜,拿鹽和麻油涼拌,福妞和小石頭都喜歡吃。”
奶奶瞥一眼姜茂松,見他還杵在掛頭發的晾衣繩跟前,就沒好氣地拎了一隻野兔往他手裡一塞:“今天急不急著走?能有工夫在家吃飯不?”
“能。”姜茂松忙說,“我今天不急著走。”
“那你去把這野兔收拾了,大花今天早晨套住的,中午燉了吃。”
姜茂松拎起那隻肥大的野兔看了看,拿了菜刀去井臺收拾。還沒來得及動手,田大花又回來了。
“怎麼啦,大花?”奶奶問,“不是去找周同志修剪頭發嗎?”
“周同志今天沒來。”田大花說,“我出門遇上茂平媳婦,她說周同志一早動身回城去彙報工作了。”
田大花說著去拿了剪刀,遞給奶奶:“奶奶,要不你幫我修剪一下吧,我自己剪的時候看不到後邊,你幫我剪齊就行了。”
“我這把年紀,老眼昏花看不清,可不能幫你剪。”奶奶瞥一眼井臺蹲著的姜茂松,揚聲叫他:“茂松,你來幫你媳婦修一修頭發,這樣子挺好,再短就醜了,你給她修剪齊整就行了。”
姜茂松一聽,趕緊丟下菜刀,洗幹淨手走過來。誰知田大花抬眼抬抬眼皮,頗為嫌棄地說:
“不要。他那手笨得跟腳丫子似的,收拾個野兔都怕弄不好,我自己修修整齊,要是弄不好,我等著明天周同志回來再剪吧。”
姜茂松被嫌棄了個徹底,訕訕地摸摸鼻子,只好轉身繼續收拾他的野兔,老奶奶卻很沒有同情心,因為田大花這句話笑開了懷。
“茂松,你個笨貨你聽見沒?你可把那野兔給我好好收拾,可別手笨跟腳丫子似的,弄幹淨了,中午放點兒蔥姜大料,去菜園裡拔幾棵青蒜苗,架上柴火清燉。”
於是中午就吃上了噴香的清燉野兔,先盛了一大海碗,油香澄亮的湯汁和兔肉塊,上頭點綴著幾根翠綠的青蒜苗和兩根紅豔豔的辣椒,噴香四溢。
還有茂林挖來的野蒜,和一種叫做“小苦苗”的野菜,野蒜洗幹淨切段,“小苦苗”焯水切碎,兩樣撒點鹽、醋和麻油涼拌在一起,冬日裡青翠碧綠的,看著十分下飯。
“這只野兔子大,燉了一大鍋呢,使勁兒吃。”奶奶說,“都放心吃,給倆孩子留了,留了一多半,倆小孩正在長個子,饞著呢,吃起肉來都沒有夠。”
“下午放學,我去接兩個小孩吧。”姜茂松美美喝了一勺醇香暖胃的兔肉湯,騰出嘴來說:“我這幾天算不上多忙,在家陪陪福妞和小石頭,明天早上再回去。家裡還有啥活兒嗎,下午我來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