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野山羊肉燉白菜、燉蘿蔔,燉各種幹菜,一家人年裡年外吃得很有口福。
後來家裡還是殺了一頭豬,留下頭蹄下水和過年的肉,剩下都做了臘肉。偏僻的小山村,平常就算你有錢,想吃肉都沒處買,還要跑去山下大老遠的鎮上,所以做臘肉保障了一家人平常菜裡還能有個葷腥。
臘月二十四,倆小孩學校裡也停課過年了,祭灶王爺,掃塵,把家裡仔仔細細打掃一遍,燉野羊肉,炒豬肉,蒸饅頭,做了一桌好飯好菜過小年節。
聽說姜根保小年時候回來過,還帶著謝白玲,兩人在城裡簡單舉行了婚禮,還算知道些好歹,擔心挨村裡人罵,沒在村裡辦喜事。
姜根保這趟回來,是帶著謝白玲去自家祖墳上墳。
田大花琢磨著,姜根保沒能在村裡辦喜事結婚,謝白玲嚴格來說還不算“進了姜家的門”,鄉下老百姓可不管什麼結婚手續、什麼新式婚禮,老百姓只承認明媒正娶。姜根保大概是想借著過年,用這種形式讓家裡、村裡承認謝白玲的身份吧。
吳翠芬自然是大門一關,雙方沒見面,六嬸卻樂呵呵招待了城裡來的新兒媳婦。
姜茂松這天也趕在傍晚前回來了,跟家人一起過了個小年。已經是數九天氣,田大花在各人屋裡都生了火盆,把屋子烘得暖和多了。安頓倆小孩和老奶奶睡下後,田大花和姜茂松才回屋睡覺。
“這天氣,怕是要下雪了。”
姜茂松進屋後就關上了門,冷得跺跺腳,跑到火盆前坐下烤火,田大花坐在火盆邊,悠閑地拿火棍撥弄火盆裡的木塊。
“大花,屋裡生火盆一定要小心些,烘暖了就熄了吧,不能悶在屋裡烤一夜,悶了氣不安全的。”
“家裡年年冬天生火盆,還用你交代?”
姜茂松如今都被嗆習慣了,聞言便抬頭對她笑笑,說那就好。
兩人烤了一會兒火盆,燙腳,洗漱,各自上床睡覺。姜茂松如今大約掌握了跟田大花相處的訣竅,就是不能跟她正面起矛盾,對于田大花來說,順我者順,逆我者懟。
所以如今兩人對面躺在床上,也能平和地聊上幾句家常了。田大花那種大氣的性子,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的小心眼兒,她雖然還是凡事一副淡漠態度,可只要是跟她正經說話,她也能搭理他。
“大花,過年……我恐怕不一定能呆在家裡。”姜茂松語帶抱歉地說,“越到這時候,越要做好安全防備,弦都是繃著的,怕讓人鑽了空子。”
“你有事,忙你的。”
“好。”他應了一聲,靜了一會兒,才用溫軟的聲音說:“大花,有你在家裡,我好像凡事都不擔心似的。”
“嗯。”田大花的聲音裡有了些睡意,帶著兩分鼻音說:“你又不在家,我們一家六口人還不都這麼過。”
姜茂松對她“一家六口”的說法很是不滿,認真糾正道:“一家七口,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嗯。”田大花含混地應了一聲,竟然難得的沒有反駁他。屋裡已經熄了油燈,黑暗中也看不到她的樣子,姜茂松估摸著,她都沒反駁,一準是睡意朦朧了。
“大花,先別睡呀。”姜茂松叫她,“陪我說會兒話。我明早就走了,過年前還不一定能顧上回來呢,年後……難說,也不知哪天能回來,反正整個春節前後,我這根弦都不敢松。不過你放心,我們現在完全掌控著局勢,不會有事的。”
“嗯。你自己管好了,別叫奶奶擔心。”田大花翻了個身,依舊睡意迷濛的聲音說,“還有事嗎,我困了。”
“沒事了,睡覺吧。”姜茂松嘴裡說著,心裡其實很想再聊一會兒,大過年的,他都不能在家,偏偏家裡有家人,有孩子,有她,還有暖暖的火盆和燉得滾熱的野山羊肉。
可是對面很快,就傳出了清淺平緩的呼吸,她睡著了。
姜茂松躺在小床上,老半天卻還沒睡著,鬼使神差地,黑暗中他悄悄爬起來,悄悄下了床,摸過去坐在她床邊。
姜茂松憑著感覺,伸過手去,在她被子上輕輕地拍了兩下,小心地拍拍,感受被子下邊的人形,卻又怕驚醒了她。
驚醒了,他又得惹不起。
姜茂松不禁後悔地想,要是世上有賣後悔藥的,他一定,絕不,保證不做任何對不住她的事情,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把自己弄得不上不下的,好好一個家,名正言順兩口子,弄成這副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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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一走,姜茂松果然沒回來過年,臘月二十九的下午,他匆匆騎馬回到家,給兩個孩子帶了些糖果零食,給奶奶買了些松軟的點心,只在家裡呆了兩個小時,就匆匆回部隊了。
於是田大花安慰好奶奶和公爹,只說他年節時候要做好安全防備,忙的分不開身,就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