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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響琴山

“人生在世,大限之時,萬般留戀,千般不甘,終究溘然閉眼,杳杳赴陰!”阿炳緩緩說道,“不要說話,我帶著你走。”

一段陡峭急切之音,迴圈往復,似斷還連,似乎蹀躞難進。阿炳道:“黃泉路艱,陰陽難越。”

又一段悱惻如泣、嗚咽嘔嘔的樂曲。阿炳道:“陰司嚴刑峻法,沉鬱無情,善惡兩辨,恩仇壹決,往事錐心,前路未卜,正該傷心絕倫時。”

接下來是一段輕快雄渾的樂曲,迷迷叨叨,不知所云。阿炳高聲呼道:“走也!走也!過了奈何橋,喝碗孟婆湯,輪迴道里尋安生!”

再是一段輕盈縹緲的樂音。阿炳道:“我不隨眾生靈,只替他們歌唱,背琴柱杖,爬山涉水,明月殘陽,行吟山水間。”

琴聲迴環一陣,漸漸消散,歸於沉寂,似乎是阿炳瘦削憂愁的背影,消失在黃昏之中。

“聽懂了嗎?”阿炳問。

李正坤哇哇大哭:“曲子我沒聽懂,你的話也沒聽懂,但我心中難過。”

阿炳又拉動琴絃:“長歌當哭,你正是懂我的知音!”

琴聲激昂高亢,猶如激越的清流沖刷軀體,又轉為明麗嘹亮,象春風吹拂面龐。李正坤感到胸腔逐漸開朗,慢慢塞滿快樂,哈哈大笑:“先生,我感到非常愉快,就想仰天大笑。”

阿炳道:“想笑你就笑唄。”

李正坤道:“先生,你拉琴,我給你伴舞。”起身念動咒語,化為一道厲緊的黑風,圍繞崖邊的大樹盤旋飛舞,聲響咂咂,又從崖壁上蹭過,號號列列。阿炳終於露出微笑。

李正坤意猶未盡,擁起阿炳在山谷上飄蕩。阿炳坐在黑風之上,拉動琴絃,悠揚至美的琴聲撒遍山谷溪流。

兩鬼惺惺相惜,談世論情,頗為相投,雖忍飢挨餓,也不覺時日之長。阿炳盤桓月餘,方才告辭,揹著二胡,拄著竹杖,觸探著下山而去。這一個多月中,阿炳將在陰間創作的五十多首曲子,給李正坤拉了不下百遍,他最稱得意那首,拉了近千遍。音樂的魅力,二胡的神奇,使李正坤體會到從未體驗過的快樂和新奇,在怨鬼村六年積聚的怨氣,不知不覺得到紓解。阿炳離開時,李正坤想問一問那首最得意曲子的名字,但想起他對《二泉映月》名字的氣憤,便沒敢問出口,略有些遺憾。

阿炳走後,山樑上便只剩下日升月落,清風盈懷,李正坤無聊之極,靠回憶阿炳的琴聲打發日子。他突發奇想,從未聽師父朱高華說過這座山的名字,不如給它命個名,便化黑風下到山崖,在灰燼裡找到斧鑿,回到崖頂,找了一面光滑的石壁,叮叮噹噹鑿了十來天,刻下三個斗大的字:響琴山。

又等了兩個多月,仍不見黑頭鬼的身影。按說黑頭鬼早該回到無常殿下交差立功,返程應約了,三個多月不見迴轉,只有兩種解釋,要麼出事,要麼爽約。

無論是哪一種,李正坤不願再傻等下去,決定料理殘事,然後自去無常殿自首,便離了山樑,往昆海鐵山而來。

來到鐵山養老院,進入地下車庫,裡面已經鬼滿為患,眾多鬼魂擠成一片,吵嚷爭奪,混亂無序,猶如自由市場。怨鬼村的“接引佛”倪繼紅看見他,跳腳開罵:“三四個月不來接新魂,車庫都快關不住了,我還以為你和你師父都死絕了!”

李正坤道:“我師父的確死了。把這些鬼魂都放掉,從此陰間再無怨鬼村,”

倪繼紅神色猶豫:“那我今後幹什麼?”

“你帶著他們去陰陽界、鬼門關,自會有陰司衙門安排你們的去處。”李正坤道。

如此不僅意味著失業,而且失勢,倪繼紅可不願意。他這幾年已過慣頤指氣使、狐假虎威的牢頭差役般生活,乍然丟棄,怎肯甘心?當下臉一抹,作色道:“我給你們師徒打工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將我開銷了可不行!再說沒有我,今後從這門裡出來的怨鬼怎麼辦?誰來圈禁管束他們?”

李正坤瞪眼道:“少他媽囉嗦,你不願去也行,我送你去昆海城隍衙門的大牢。”

想起在城隍大牢裡暗無天日的過往,倪繼紅立即就沒有了氣焰:“不幹了也行,但我給你們幹了六年多,總得給點補償。”

李正坤掏出一袋黑粉給他:“帶著這些新鬼冤魂走那麼遠,路上不一定能省心,這袋蝕肉粉就補償給你,助你平安走到鬼門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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