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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父母心

“爹,你還讓不讓我念了?”

“念!”

“劉丫,這張照片是我在集體戶時照的,你喜歡嗎?”唸到這時,劉丫把小丁兒的照片遞給了父親,父親拿起照片端詳了半天,小丁兒赤著腳,挽著褲腿,肩扛著鋤頭,戴著草帽,一條毛巾搭在肩上,黝黑的面孔露著微笑。

“嗯,還像個貧下中農的學生,這小夥子挺行的,還熱情,就是怕他的心不準成啊。接著念。”

“如果你喜歡,那就把你的照片給我也寄來一張好嗎?啊,我特別喜歡你甩長辮子的模樣。”劉丫唸到這時,不由地用手摸了下自己的短發。

“你看看,我說別留短頭,你就是不聽。”媽媽一旁怨道。

“劉丫,短暫的農村生活讓我堅強了許多,身體也抗摔打了,尤其是認識了你,讓我的生活充滿了無比的信心。此番寫信,一是思念,另有諮詢的一面,我們校園裡也種了不少的蔬菜、瓜果,可有些植物還叫不上名字,也許你沒注意我那張照片的背景吧,我和同學都在辯論著那背景是什麼植物?我只知道那叫什麼麻?而且我們也想種這種麻,以做懷舊……”

“我看看。”媽媽拿起照片又仔細地看了看,“啊喲,這不是線麻嗎。”

父親也接過來照片看著,“嗨,咱們這地頭地腦兒的都種這東西,有好幾種呢。”

照片上的植物是線麻,這種線麻主要是製作繩子用的,麻桿可用來生火,還有一種麻叫青麻,這種麻也是用來做繩子的,果頭像朵花兒,過年蒸饅頭時,就用果頭沾上色素點綴饅頭或包子,以求富裕吉祥,另一種麻叫蓖麻,用來做潤滑油,蓖麻仔還有藥用價值。

“明天把那幾壠也改種線麻和青麻。”父親立刻起了精神。

“幹啥?”媽媽問道。

“冬天咱們一塊兒進城。”

“撒——豬——啦!撒——豬——啦!”一大早,豬倌扯著公鴨嗓吆喝著,我趕緊開啟了圈門,把豬放了出來,兩頭一大一小的豬像是接到了指令,奔跑著歸到了豬群裡。因為有一頭再過幾天就夠分量了,等著交公,另一頭小的要偷偷地精心飼養,等著過年。小牲小口不可以多養,否則,要割資本主義尾巴的。

母親把喂豬的槽子收拾了一遍,又把鴨、鵝趕到了水邊,回來抱起了母雞挨個屁股摸了一遍,知道哪隻雞今天有蛋,然後再回到屋子裡做飯。

母親邊做飯邊側著耳朵在聽著有線廣播,一句新鮮詞兒——改革開放,讓她疑惑起來。

飯桌上,母親問著埋頭吃飯的父親,“哎?你沒聽廣播裡說要開放了,哪嘎噠要開放了?”

“這是形勢,要改革了,要整活就得開放。哼!開不開放都得吃飯,這地裡要是不下種鍋裡就沒有米,不過……”父親抬頭看了我一眼,“你可趕上個好時候,現在不講成份了,都講能耐了。”父親把最後一口玉米餅子嚥了下去,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菜湯,隨手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用衣角擦了幾下嘴巴,眼睛盯著我。

“你今年就畢業了,也趕上個高考制度,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哼!沒那麼容易的,去年是第一年高考,全縣才星崩考上那麼幾個,恐怕也是人家的祖墳冒青氣了,考大學,哼!那得多大的雨點兒能掄到咱們頭上?啊呀媽呀!”父親拿出煙口袋來卷著煙,“不過,你還得比量比量,沒準兒,還能瞎貓碰上個死耗子真整上了,那可妥齊了。”

母親把剩下點兒湯根兒全倒在我的碗裡,“好好學吧,你沒看這地裡的活計有多累呀,要真能考上可怪好的,別聽你爹瞎說,你的額頭大,肯定有出息的。”

“呵呵,你淨瞎扯!”父親撇了母親一眼便走了出去。

父親的一番話,讓我的心裡涼了半截,不過,倒也輕鬆了許多,因為父母並沒給自己施加什麼壓力,考不上,算是個正常。

離交卷還有一大塊的時間,憋悶的考場讓我幾乎是從裡面逃了出來,到了外頭仰天做了個深呼吸,聳了聳肩,從容地往家中走去。

嗨,這題出的也太偏門了,平時連見都沒見過,那考場簡直如“角鬥場”,燥熱的氣氛如桑拿房,汗都給逼出來了。這會兒總算鬆快了,可身上的褂子還粘乎乎的。那個王信答的什麼樣呢?嗨,管他呢,也許爹說的對,反正都得在家老老實實種地,這大學夢可不是誰都能做的。我邊走邊踢著路邊的土塊,又順手從兜裡摸出了臨走時媽媽給煮的鹹鴨蛋……

一幫社員坐在地頭兒上歇著氣兒,有的邊抽著煙邊侃著大山。我本想繞道過去避開那些目光。但來不及了——

“嗨,大小子,這麼快就回來了,考的怎麼樣啊?”坐在地頭兒的生産隊長一眼便發現了我,他吐掉了煙蒂,起身看了看大夥,似乎在暗示著社員們,我這個趕考的回來了。

“啊呀,別問了,出的題都沒見過,反正也不會,我是先出來的。反正早晚也得跟你們下地了,呵呵。”我仰視著大夥,一副無所謂的神態,掩飾著“落地才子笑是哭”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