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六章 農家樂

<!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又是一個夏末。

社員們在地裡掄著鋤頭在放著秋壠,高粱淹沒了人頭,父親邊幹活還邊打著烏米沒有結粒的黑包),這種烏米好吃,還能摘到野果吃叫幽嫣,比葡萄小,味道甜酸。)

這一年,下地幹活的人比往年少了些,知青返城的返城,上學的上學,還有一些高中畢業生也不下地了,因為要高考,都在拚命地複習。因此,社員們忙亂得很,放完秋壠還得藕麻桿,這種麻批扒下來曬幹後能搓繩子,餘下的時間還得打柴禾解決燒的問題,冬天打場、刨糞更是兩頭不見日頭,有時還得夜戰,場院裡、小毛毛道上都能見到人們疲憊的身影。

今年的雨水比以往多,再加上著了蟲災,地裡的莊稼長勢不好,地勢低窪的莊稼更是沒法看,用老人的話說,蛤蟆尿泡尿都得澇災。後來,一塊塊平地都改造成了水田,又得松花江水系的滋潤,金黃色的稻穀又變成白花花亮晶晶的大米,人們臉上的皺紋也開了。

集體戶裡的人都陸陸續續地返回城裡,只有一個和村裡人結了婚並且都有兩個孩子的女知青,因為要“紮根農村鬧一輩子革命”,落戶在村裡。

戶裡走的人都勸她,“你還想一輩子守著那盞煤油燈嗎?”

那個女知青總是躊躇滿志地回答,“嗨!在這裡都習慣了。”

村子裡除了這名女知青,都是坐地戶。多少年來,每逢春節,家家都要在初一到初三,怎麼想辦法也得點上幾只蠟燭,把裡、外屋照得通亮,為的是討個吉利。而平時,就只靠一盞煤油燈了,有些人還叫它洋油燈。自古以來,人們就是在這盞煤油燈下生活著、煎熬著。而人們都為了節省點煤油,天剛剛黑下來便早早地躺下睡覺了,有的幹脆摸著黑兒在扯著瞎話兒。大人為了讓孩子早點睡覺不鬧人,“噗”地一下吹滅了燈火嚇唬道,“啊呀!狼來啦!”嚇的孩子一聲不吭地摟緊了媽媽。

這些日子裡,爹領著幾個“精幹”的人,忙著立電線杆子、扯電線、墩變壓器……好讓大夥能早點盼到這一天。

晚八時整。“刷”的一聲,院子裡一片通亮,東院、後院乃至整個村子裡瞬間變成了白晝。

“來電啦!來電啦!……”人們幾乎在這同一時刻發出了驚呼,心也一下子都亮了起來。

這時,各家各戶都在小心翼翼地把那煤油燈藏進了永遠都不想再找到的地方。

從這一天起,我的鼻孔不再發黑了。

今夜,我太興奮了,本想鞏固一下《語文》課本裡的文言文,因為再過幾天就要奔赴“沙場”了,“嗨!算了吧。”我一反常態地幹脆領著二弟、三弟和四弟東家串西家地走了起來。

而此時,躺在炕頭兒的父親已是鼾聲大作。小妹在家裡陪著還沒舍奶的小弟好奇地觀賞著電燈,妹妹抱起小弟翹起腳尖想用手摸一下那刺眼的燈泡,可那小手抓了幾下卻總也夠不著。在炕上縫著鞋底的媽媽不時地發出警告,“不能總沖著電燈炮兒,看把眼睛給晃瞎了。”

由於強烈的光差反應,我和弟弟們剛從東院老叔家走出來時頓感這夜特別的黑。

我們嚷嚷著又進了後院老奶奶家。老奶奶是爺爺那股子的,聽爺爺說我們還有個老爺爺,可我們誰都不知道老爺爺到底長的什麼樣兒。早年,老爺爺就被抓去當了壯丁,至到解放了也沒個音訊,所以,老奶奶一直守著寡。可這位剛強的老太太屎一把尿一把的硬是把幾個孩子給拉扯大了,如今,生活的磨難已使她背躬腰馱了。

老奶奶不敢正眼對著電燈,她用手遮著眼睛,直了直腰,“啊吆,這燈的腦袋怎麼還沖下呢?”逗的大夥哈哈大笑起來。老奶奶又舉起了大煙袋,對著電燈便用嘴使勁兒地裹了起來,可那煙袋就是沒著,老奶奶“嗨”了一聲放低了煙袋,別人又拿起了火柴給她點著,老奶奶邊抽邊嘀咕著,“這燈泡兒倒是怪亮堂的,就是這燈火可不怎麼硬。”大夥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起來。

“噓——”我在嘴邊豎起一根指頭,然後又指了指坐在北炕上的五叔,大夥回頭,目光投向了五叔。

五叔沒有笑聲,他只是在悄悄地用手抹著淚水,屋子裡一時鴉雀無聲的氣氛使他感覺到了什麼,“你們樂你們的,都看我幹啥,我一個瞎子啥也看不著,點啥燈都白費。”五叔說著,自己摸著枕頭打算要躺下。

性格剛強的五叔打小就雙目失明,他不想就這樣依靠別人養活自己,所以,家裡一般的活計他都能做,拎水、抱柴禾、燒火等一些零活讓他整天忙個不停。他的記憶力也超人,聽力非凡,觸覺靈敏。爺爺教他的天幹五行知識都能運用自如,紅白喜事擇日選風水之類的事也能信手撚來,他能感覺天氣的變化,他只要用手觸控一下水缸,便知道刮風下雨。盡管如此,做為一個大男人,他因為不能下地幹活掙工分而時常感到愧疚。

一次,五叔正在從爺爺家往回吃力地拎著水桶,一幫淘氣的孩子跟在五叔的身後嚷嚷著,“瞎子,瞎子……”還抓起一把灰撒在了水桶裡。做飯時,老奶奶發現水缸裡漂著一層灰,氣得老奶奶罵起五叔來,“你個瞎子,真沒用啊,嗨,這可怎麼整?”

這一夜,五叔怎麼也睡不著了,母親的抱怨讓他傷了自尊,他感覺自己是個沒用的多餘的人,活著還有什麼勁兒。第二天,五叔偷偷地摸起一根細繩子,自己哭著摸到了房後一根老榆樹跟前,“嗨,活著讓家人受累呀,勒死得了!”

“啊呀呀!老五啊,不中呀,這可不中呀!”往回背柴禾的爺爺一眼便看見正要往脖子上套繩子的五叔,爺爺驚叫著,跑到五叔的跟前,放下了柴禾,一把摘下那細繩子,抱著五叔,“啊呀,你好糊塗呀,你媽白養活你這麼大了,你怎麼犯傻呀!”

“我死了倒也幹淨,省著拖累家人,嗚嗚……”五叔哭的泣不成聲。

打那以後,不論是家人還的外頭,誰都不敢再責怪五叔一句。為了排遣寂寞,豐富他的生活,家裡人還給他買回來二胡和短笛,爹也幫五叔,時常教他怎麼拉二胡,因為爹就會拉二胡,每年生産隊裡排練二人轉時,爹就是伴奏人員。五叔的悟性不一般,不論什麼曲子,只要他聽過一遍,就能借著韻律演奏出來,什麼《揚鞭催馬送糧忙》、《白毛女》插曲、《農家樂》、《月牙五更》、《南泥灣》、《春江花月夜》、《翻身道情》、《二泉映月》等等的曲目都能熟練地吹拉。尤其當五叔拉《二泉映月》時,站在一旁的老奶奶張著沒牙的嘴笑道,“這下可得好,家裡又多了個阿炳。”爺爺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呲著嘴裡僅剩下的幾顆大黃牙。

這時,窗外的腳步聲讓本來就想躺下睡覺的五叔又急忙爬了起來,“八成是你爹又來了。”爹走路的聲音特別,“嗵,嗵。”兩腳落地的動靜好像是砸夯,他身後又跟來了一幫人。

原來,爹在家裡睡的正香,卻被一幫興致勃勃的社員們叫了起來,非要爹跟五叔一個拉一個吹地合奏助興。

這會兒,老奶奶的家裡又開始熱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