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情你興許還不知道,是好事,你孃家三嫂的父親出現在京中,正在為家裡的孫子求娶你的小侄女,所以你那小侄女,應該不必吃流放的苦頭了。”
朱貴太妃說起來頗多感慨。樂家那位孫子才兩歲多,李氏的小侄女不滿兩個月,讓這樣兩個奶娃娃正式合了八字,寫下婚書,女孩子出嫁便歸了夫族,樂家這位老頭兒,是擺明了不服氣朝廷對李家的判決。現在元祐帝乾綱獨斷,大肆殺戮,在這種高壓控制下,有敢這樣理直氣壯來救人的總是佔少數。
李氏大半個月來難得露出一個笑臉道:“樂伯父是最疼愛女兒的,當初父親和樂伯父是一起考的進士,龍朔二年父親中了探花,樂伯父連考三次不中,就絕了科考之心,一心鑽研醫學,後來因緣際會,我三哥娶了三嫂,樂伯父為了三嫂的體面,又拾起了書本去考進士科,考了兩次,倒是在知天命的年紀中了進士科,不過樂伯父並沒有仕途之心,得了進士的功名也沒有去候官。”
朱貴太妃看著李氏,慈愛的緩緩道:“我也疼愛你。”
這五個字,讓李氏熱淚盈於眼眶。
朱貴太妃從寬廣的衣袖內袋拿出五張面額千兩的大通銀票,塞在李氏手裡道:“李家是抄了,你的嫁妝也不多,真要離開了朱家一路追隨去西南,你用錢的有很多。”
李氏的父親李泰出身貧寒,少時讀書科考的錢都是鄉紳曹公資助的,曹公是李氏大嫂的孃家父親。李泰為官三十多年,是官場上少有的潔身自好之人,一生清廉正直,家裡三代主子十多口子,丫鬟婆子廚子加門房車伕小廝之類,也只有二十幾人,李家抄的那一天,大家有目共睹,李家並沒有多少餘財。出門應酬不講排場,年節送禮不講闊氣,當官場上把行賄受賄當成了習以為常,李泰還能堅持本心,做到獨善其身。所以李氏出嫁的時候,那十里紅妝是擺著好看的,是太夫人堅持,瘋狂的往李家砸聘禮,又讓李家做嫁妝把聘禮抬回來,李家真正出的部分,都是些實用而實惠的生活物件,換成銀子也不值幾個錢。
李氏沒想到朱貴太妃會拿錢給她,第一反應是推拒了。
朱貴太妃按著李氏的手道:“你在朱家三年,用心打理著宣國公府,你拿著些東西問心無愧,而且老實說我這病,早則三個月,多則見不到明年的春天,我的一輩子是過完了,待我去後,我身後的東西還指不定便宜了誰!”
李氏握著銀票,猛然間眼眶通紅,伏在朱貴太妃的膝上,為現在的訣別,和不久之後的生死永別而哭泣。
朱貴太妃撫摸其頭,似乎享受著李氏這場為她發自肺腑的悲傷,然後讓李氏出去梳妝,把朱欽喚進來。
朱欽一進來就撲在朱貴太妃的身邊問:“二姐,月娘原諒我了嗎?”
朱貴太妃眉毛微眺,道:“‘原諒’是什麼?”
朱欽急得撓腮道:“月娘應該知道,許錦對我來說什麼都不算。我和月娘,可以從朝廷風雲談到市井上的玩器,總有說不完的話,那許錦只是繡花枕頭,說一句‘表哥喝杯茶’,我能新鮮多久。月娘於我是不同的。”
粗俗的來說,李氏是可以生活的伴侶,許錦只有睡的一個功能。朱欽以為李氏會明白,許錦根本就不能和她比。
“你個混賬東西!許氏那賤人不算什麼?”朱貴太妃橫眉冷對,厲聲道:“我來告訴你,她算什麼。許氏,就算她父母雙亡,許家微勢。就算她見識淺薄,資質平庸,甚至是她裝腔作勢,滿腹算計。就憑著她的母親,和你的母親是親姐妹,你和她,是嫡嫡親的兩姨表兄妹,姨表之親,親上加親,她做你的妻子都夠格,這還算沒什麼?難怪李氏心寒,剛才在我面前,一點也沒有提起許氏那個賤人。你既然不把許氏看在眼裡,你去招惹她幹什麼,你招惹她的時候,你有為李氏想過什麼!”
“我……我……我……”朱欽幾次張口,才鼓足勇氣說了出來:“我當時確實沒有想那麼多。我就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甚至這連錯誤都算不上。京城中的高門子弟,捧花魁包戲子,紅粉胭脂堆中來來回回的還少嗎,有幾個向我一般,我只是一時沒有把持住,而且那天確實是喝了些酒。”
朱貴太妃剛才高聲說了一大斷話,現在捂著胸口喘氣道:“這倒是我們的錯,不該當初管緊了你。”
朱欽雖然是太夫人蔡氏所生,但是朱欽從小到大的一切,都是老國公和三個姐姐管著的,後來為他物色了李氏,也把他的心拽得緊緊的。朱欽是幼子,偏偏卻是需要繼承家業的嫡子,雙肩壓著重擔,從小受到嚴格管教。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朱欽也拿出主張來道:“都是我的錯,我也想過了一個折中的處置。反正我和月娘三年無子,許錦的那個孩子倒可以生下來放在月娘的膝下,至於許錦這個人,遠遠的打發了嫁出去也不是難事,母親那裡,她也算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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