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瞪小眼。
是趙彥恆的眼睛瞪著李邈的眼睛。
趙彥恆先來個冷漠的表情,再來個嫌棄的眼神,李邈還小呢,還不能看懂那麼複雜的情緒,只穿著一件紅兜兜坐在床上,肉呼呼的手掌壓著一個臉龐大的撥浪鼓,敲得起勁兒,鼓面發出嘭嘭嘭的聲音。
整出這點動靜來,李邈就高興了,隨著咯咯咯的發出歡笑聲。
趙彥恆回頭看了眼,確定無人,長腿就往前跨了一大步,出手捏住了李邈嫩豆腐一樣的下巴,再輕輕一推,李邈就像翻了殼的烏龜,雙手雙腳朝天的撲騰了起來。
趙彥恆臉無表情。
李邈被人存心欺負了也不惱,還以為此人是陪他玩呢,忽的一下翻過身來,阿伊,伊阿的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李斐剛剛在沐浴,此刻內穿了一件兩襟抱腹抹胸,外罩著一件明羅紗衣,徑直越過趙彥恆就坐到床邊,嫻熟的將李邈抱起來道:“要噓噓了,噓完了和姐姐睡個覺,我們就去找程煥。”
李斐在孃家就常帶小侄女,現在帶起親弟弟也是親力親為,掰著雙腿把了嘩啦嘩啦的一泡尿,又給他擦過小雀兒,再放回床上,摟著他,撫著他的背,預備著一起睡個午覺。
趙彥恆忍了又忍,站在床頭道:“你看他長得像誰?”
李斐不想講究這個,當做沒聽見的哄著李邈睡覺。
趙彥恆是分外不自在的,犀利的說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個額頭,這個眉骨,這個眼睛,都和他老子一模一樣。”眼為六神之主,這一塊完好的遺傳了陳介祺的模樣,李邈就像是陳介祺的縮小版。
李斐偏摸著李邈的小鼻子道:“這裡長得像我娘,也像我。”
趙彥恆撩了一下輕盈寬大的長袍,悶聲坐在了床沿上。
李斐體貼的挪了一下李邈,姐弟兩人往床內挪了一個身位,給趙彥恆騰出了一半的床。
趙彥恆兀自憋了一口氣,還是憋不下去,轉過身手輕輕的搭在李斐的肩頭道:“把他抱出去吧,奶孃丫鬟跟著好幾個,就由著她們閒著,累著你。”
李斐的眼神飄過來,不情不願的說道:“邈邈還小呢,現在是誰陪著他,他就和誰親近,我得和我的弟弟親近親近。”
把孩子成天的丟給奶孃丫鬟,李斐是極不贊成這種做派,僕從環伺,這麼個孩子算誰生的?
趙彥恆抑鬱著道:“他那麼小,你現在陪著他,過個幾天他也不認得你。”
李斐飄忽的眼神立刻尖銳了起來,道:“我長長久久的帶著他,養大他,他就不會過個幾天不認得我了。”
趙彥恆倒抽了一口氣,再倒在床上,發出一聲清晰的哀嘆聲。
李斐故意忽視趙彥恆的情緒,刻意和他喋喋不休的說道:“我這幾天正發愁呢,你說邈邈就比多福的兒子小了那麼幾個月,怎麼就差了這麼多。程煥那小子十三個月已經走利索了,邈邈提還提不起來。身高體重都不如程煥十三個月的時候。我娘和那誰,沒比多福兩口子矮一截,不矮還高點兒,這生下的孩子怎麼縮了個兒。沒少他一口吃的,怎麼不噌噌的往上長。”
李斐是真的期盼李邈噌噌的往上長,就像農夫種下了莊稼,期盼著長勢喜人。
趙彥恆全無反應,李斐用手肘碰了碰他,還非得他出個聲音。
趙彥恆尚未張嘴,李斐又柔和的叮囑道:“你壓著嗓門子小聲說話,他睡著了。”
趙彥恆翻身就罩住了李斐,臉埋在李斐的脖頸喃喃道:“我彆扭!”
“彆扭什麼呀!”李斐反手拍拍趙彥恆的臉,絲毫不去理解趙彥恆的情緒,理直氣壯的說道:“你要是能給我娘提個醒兒,或許就沒有我弟弟了;你要是能安下心來當一個富貴閒王,你及你身後那麼多的人,就不必如此的忙忙碌碌了,忙得我娘,連兒子都不顧了。”
李月此番北上,是押著許多貨來的,有陳介祺在南邊運作,南來北往互通有無,什麼賺錢倒騰什麼,李月現在就在運河邊上,向北方的經紀們出售貨物。所以李月和陳介祺,明面上還是兩口子。兩口子這兩年急遽得,集聚著財富,大部分送入了襄王府,由趙彥恆支配。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奪嫡是相當耗財的事,趙彥恆自己的俸祿和封地上的收益根本開銷不過來。偏偏趙彥恆又想當個皇帝,缺錢缺得緊也不能像吳王那樣亂來,更不能像荊王一樣,去光明正大的侵佔別人的良田。
前世的景王是怎麼毀去的,私動了鹽鐵,賢王之名真是虛偽,和吳王荊王又有何不同。
要做儲君,得顧全國之大義,所以趙彥恆要做一個心懷天下的好王爺,就得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就得在不予朝廷爭利的前提下集聚財富。所以當年趙彥恆以湖廣藥商的身份住在李家隔壁,搬進去那麼多的藥材,確也是個販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