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紀言入內閣之路漫漫,仕途順遂也是二三十年,甚至是三四十年之後的機緣了。
然沒有一位閣老夫人是吃現成的。
何況女子出嫁本來就是第二次投胎,永安郡主才投了胎,好與不好的,端看丈夫日後的前程,你這般唱衰的模樣為那般?
三家夫人彼此打了一通眉眼官司,都懶得理這個嘴碎的人。三家夫人的想法在情在理,不過人心不可預測,今天過後,三家夫人都會在心裡默默的嘀咕一個字,衰,永安郡主真是……衰!
在新郎去接花轎的空隙,方佩儀和李斐兩人,遠遠避開了一眾人,走到了一株硃砂桂樹下,方佩儀撐著樹幹,先來一頓猛咳。
李斐輕拍著方佩儀的後心,低首說道:“六嫂,不是我說你,你這幾年耗得有點兒快,叫我看得心驚!”
“我是不如弟妹豁達。”方佩儀以手捂住唇道:“昔日在閨閣,母后就說過我這心性,說我擔不住大事,將來找個遠離朝政風雲的人家,風花雪月的過一世,也就是了。是我沒聽這話,心裡早早的存住了六爺,後來嫁了他,果然是成天的擔驚受怕。”
驚什麼?怕什麼?
李斐扇了扇鴉羽般的眼睫,心裡也清楚的很,驚登高跌重,怕勝王敗寇,李斐何嘗不是這樣又驚又怕的。
方佩儀嚥了咽紅腫的嗓子,道:“上一次,見了五哥那孩子,小小的身子依然滾圓滾圓的,我也甚是喜歡,小孩子就是這點最好,年幼而無知,不像我如今,這麼的敬畏生老病死。”
“六嫂才二十出頭,也得忌諱著些,別說什麼病啊死呀的。”李斐勉強笑著道。
方佩儀捧著心口,道:“我自從生下淜兒,就大傷了元氣,大夫一直說精心調養著調養著就會迴轉,這都調養了大半年,我只覺得,我這身子日益沉重,怕是不能再好了。”
李斐握住了方佩儀指尖冰涼的手,低低道:“你就是性子急,母妃生太和,也是遭了大罪的,這三年緩緩的,也養過來了。”
方佩儀搖了搖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道:“我,並不畏死。生淜兒那會兒,我難產,六爺都在外面吼,吼著說要保我。是我,沒有孩子活不下去;是我,受不住再失去一個孩子的痛苦;是我,拼死拼活的生下了我的淜兒。如今淜兒健健康康的,以慰我平生。”
李斐聽得心像針扎一樣,如鯁在候道:“六嫂說這話是要嚇我啊,嚇得我都不敢生孩子了。”
“你的福氣,還在後頭。”方佩儀可能是因為日益衰敗的身體,人也變得悲觀了一些,道:“我的精神是日益不濟了,也不管他們爺們兒外頭的事,我想,不管他們如何爭得死去活來的,我們要好好的,是也不是?”
李斐連連點著頭,道:“我知道,我們就是壓後腳的人。”
方佩儀用力的回握住了李斐的手,雙眸滿含冀望的道:“那麼弟妹,可能應我,將來無論大局如何,你會盡力,保全我的淜兒?”
你的淜兒?你的淜兒?李斐面對這份慈母之情,說不出話來,你焉知淜兒,是不是你兒!
方佩儀只當李斐在考慮,愈加渴盼的看著李斐道:“你我身後都是有所牽掛的人,你如今應了我,我活著一日,也當為你盡力。”
李斐含淚看著這麼一個被虛偽的情誼包裹的,無怨無悔的女人,嘴上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哽咽著,嗯了一嗯。
彼時,還是鑼鼓喧天,喜氣洋洋,紀言接了花轎入武林園,手牽著紅線,和嬌小的永安郡主並列,在禮官的高唱下,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第三拜,夫妻交拜。
紀言身穿了大紅色吉服,他的臉上也應景的掛著新郎的喜色,但是他的心中並沒有漣漪。他因為心中沒有漣漪而對娶了永安郡主心懷愧疚,所以打亂了原本商量好雙方同時下拜的節奏,率先對永安郡主低下了頭。
這番烏龍引得諸位賓客鬨笑了一回。
因為有這種說法,婚禮上先拜下的新郎,很容易懼內。
一方鴛鴦喜帕的紅蓋頭之下,永安郡主甜甜蜜蜜的回拜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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