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說是。
李斐不免有些心慌意亂。
夜涼如水,夫妻共枕而眠,趙彥恆暢想著往後的日子,摟住了李斐笑道:“清溪淺水行舟;暑至臨溪濯足;雨後登樓看山;花塢樽前微笑;隔江山寺聞鍾;月下東鄰吹簫;晨興半柱茗香;午倦一方藤枕,撫琴聽者知音……這些賞心樂事,我想有你相伴。”
蕭懋已經死了,蕭懋已經死了!
一左一右兩個聲音在拉扯著李斐,一番較量之後,還是趙彥恆這邊的話語佔了上風,因為這一邊不僅有呢喃細語,還有溫熱強健的身體,把李斐緊緊裹住了。李斐怔怔的望著前方,一扇半開的窗欞,灑進一片銀光。
五月十二的月亮,已經圓了大半!
李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撲鼻盡是趙彥恆肌骨裡散發出來的味道。李斐又默默的閉上了眼睛,心緒五味雜壇,最後放棄追述往事的想法。
趙彥恆略有所察覺李斐今晚紛紛擾擾的情緒,不過他把這些都歸結在回門的遺憾上,如果今天回的不是宣國公府,是李家,李家有李老太太,樂氏,李迅等幾個堂兄及咿呀學語,蹣跚學步的幾個小孩兒,今晚李斐就不會這樣長吁短嘆了吧。
然而關係到李家,趙彥恆是最沒臉說話的,所以也只能輕輕的撫著李斐的長髮,沉默的切斷了話語。
此後一宿無話,然後晨露未曦,兩人各懷心思的人,睡著的晚尚未起身,幔帳之外一個銀紅色的身影晃動了一下,趙彥恆警覺醒來,道:“誰在外間?”
剛剛甦醒發出的男聲,似曉風拂過岸堤邊的柳樹,柳枝輕輕的盪漾起來,司香捂著心口低聲道:“是奴婢……宣國公早早的來了,已經在堂廳喝了一盞茶,說是要見王妃,也正好見見王爺。”
李斐睜開了眼睛,先還迷濛著,聽到了司香的話就清醒了,趙彥恆約莫知道朱欽要談什麼,先打發了司香出去,才問李斐道:“李夫人對陳校尉的去留可有主張?”
“昨天和母親都沒有說上體己話。”李斐坐起來,笑著搖搖頭道:“我雖然猜著了他們的事,但是想來母親是害臊的,並不想和我說起這件事,不過這種糾結,是該有個了斷的。”
趙彥恆先穿戴好,早一步去了堂廳,朱欽已經坐不住,著一身勁裝站著,腰上繫著寶劍,右手大拇指套著一個翡翠扳指,壓在劍柄上,赫赫威武。
翁婿兩人直接把寒暄省了,朱欽沉聲道:“六殿下預備把廣西那一批填了遼東都司的空缺,這件事情殿下有什麼主張?”
“遼東之上有兀良哈族部,數年前建立了汗國,確實需要一批能將戍衛,六哥想把人弄到遼東去,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六哥沒安好心。不過廣西的那一批,總有幾個不是廣西本地人,或是流放了過去,或是殺人越貨躲在十萬大山,還有的,確實心懷抱負,盼著拜將點兵,建功立業。”
趙彥恆冷靜的說道。廣西的那幫烏合之眾,景王是把趙彥恆估錯了,他堂堂七皇子,從沒有指望過一群山賊發家,所以那些人想走哪一條仕途,他任人來去。
朱欽在政務軍務上是很有見地的,道:“遼東之地,一年四五個月的冰雪,說是不宜人居,也不盡然,那裡的土地肥沃,半年的出息就夠養人一年了,還有無盡的森林和物產,如果朝廷以誠相待,做個千戶,副千戶,百戶,也是一個握著點兒權的官老爺了。”
趙彥恆笑了笑,道:“腿長在別人身上,要不要開衙拿印,在遼東當個官老爺,還得看那些人自己的意願。”
那些人,廣西的那些人魚龍混雜,也不團結,不然前世朱欽也不能大開殺戒,殺了大半的人,而陳介琪帶出境的,只是小部分人,不過在遼東做武將還是有點匪氣的好,到時候總幾個會接受朝廷的收攬,手下有軍戶,有屯田,做個有實權的官吏。
朱欽凝起粗黑的兩條眉毛,道:“別人也就算了,只是陳介琪此人,明顯志不在遼東都司下的正千戶。”
陳介琪是翊衛校尉,正五品的散階,要是授予官職,可以得到正五品的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