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安眠中的李斐呼吸忽然急促起來,和趙彥恆相擁著睡的,手放在趙彥恆的衣襟上不自覺的拽緊。夢中的李斐醒不過來,熟睡的趙彥恆先被拽醒了,抽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抽不動,錦被下摸到李斐分外用力的手指。
這種情況不能硬掰,趙彥恆貼近李斐,手輕輕的撫著她的後心,輕吟著喚了李斐的名字。
“斐斐,斐斐……斐兒!”
李斐猛的吸了一口氣,同時鬆開了手睜開了眼,一瞬之間倒不知身在何處。
一個溫熱的吻落在額頭上,趙彥恆刻意輕鬆的在李斐的頭頂道:“是做噩夢了?沒事沒事,醒過來就好了。”
李斐喃呢一聲,拉開和趙彥恆緊貼的距離坐起來,靜靜的靠坐著。趙彥恆逐也坐起來,先掌燈看到李斐垂著頭,兩邊如瀑一樣的長髮遮住了臉頰。什麼話都不急著說,趙彥恆先下床倒了一杯水來。
李斐接了,先灌了兩口,剩下半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幹,兩眼清明起來。
趙彥恆拿回空杯子,把李斐抱在懷裡,道:“接下來幹什麼,是接著睡覺,還是說說話?或者……”說話間趙彥恆低頭在李斐的嘴上咬了一口,寓意分明。
第三種建議是打岔來的,李斐一隻手疊放在趙彥恆的手臂,一隻撩著鬢角的碎髮,低聲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六嫂流產了……”
趙彥恆驚了一下,朱妙華知道的事情他當然也知道,只是李斐為什麼會夢見這種事?心虛的趙彥恆緊張起來。
李斐沒察覺到趙彥恆的異樣,自顧說道:“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睡覺之前我還在琢磨著這個事,事就跑到我夢裡來了。”
在夢境裡,她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的看著方佩儀一日的作息,夢裡從頭到尾只有方佩儀一個人,前一刻,李斐還看見她安然的再繡一幅預備給孩子的紗帳。落紅就毫無徵兆的浸透了她單薄的褲裙,她低頭先難以置信的看了好幾眼,然後恐懼又瘋狂的尖叫起來,人也倒在地上,帶倒了繡架,她跌坐在繡著蟲草花鳥的紗帳上,那料子不吸水,湧出來的血水積了一窪,然後血水詭異的滾動起來,最後化成只有一顆頭顱的魔嬰,騰昇到空中,驀地向她撲面而來。
這種不合常理的夢境,雖然怪誕又恐怖,李斐仔細的描述起來還算鎮定。意識清醒的時候,李斐也不會被一個夢境嚇著。
還好還好,真的是夢了一場而已。趙彥恆定了定神,自然就要問了,道:“怎麼夢見了那麼不吉利的事。”
“希望是我小題大做了吧。”李斐回味了一下方佩儀髮絲上的氣息,道:“六嫂今天出門,應該是精心打理過的,頭髮梳洗過再盤起髮髻,我在她的髮間,聞道了都粱香的味道。”
“都粱香?”前世那一胎不到五個月落下來,趙彥恆可沒有聽過都粱香,趙彥恆至今也不知道都粱香,立即就問:“這是什麼香?怎麼你聞了這個香就夢見六嫂落了胎,是這個香可以讓婦人落胎?”
李斐的臉色在燭光下是昏黃昏黃的,她已經全然平靜下來,說道:“落不落胎的,那要看怎麼用了。這都粱香如蘭而莖方,葉不潤,生於水中,在潮嶺諸州遍地都是,當地最常見的用法,是像胰子一樣浣洗頭髮,沐浴身子,但是它入藥之後也可以醫治婦女閉經,產後瘀滯腹痛等婦人病,總之內服有破血的功效。三個月的胎兒,如今也是一團血球而已。”
“這個……”趙彥恆遲疑的說道:“不能吧,景王府那麼多的人伺候著六嫂,都沒有發覺這個邪物。”
李斐搖了搖頭,道:“就算在潮嶺諸州,當地人也習慣把它當胰子一樣使用,好多人還都不知道它入藥可以治婦女閉經,產後瘀滯腹痛這些毛病,當然,類似的藥物有許多許多,都粱香的藥效並不顯著,而好藥價貴,當地人用不起好藥,就拿都粱香來一試而已。我可能也把破血二字說得太嚴重了,胎兒長在母體上,若是孕婦康健,胎氣穩固,拔一些都粱香當菜吃也下不了胎。胎兒盤踞在母體不是輕易說破就破的,有的婦人吃了墮胎藥都打不下來,有的婦人摔個跤,打個噴嚏,孩子就落下來了,這還有個因人而異在裡頭。我這心思是有點沉重了,六嫂往日又是過分嬌貴的樣子……”
什麼樣子過分了都不好,李斐不好意思的道:“六嫂給人的感覺,像是個嬌嬌滴滴的女孩子,就是嬌貴到一碰就倒的樣子,所以我一聞著這個味兒,就擔憂她濫用都粱香傷了胎氣。”
趙彥恆就比方佩儀大了一歲,自幼相識,趙彥恆笑了笑道:“她自小讓母后寵著,確實是那種嬌裡嬌氣的性子,走個路自己摔倒了,手肘擦破了一點皮,就能哭一整天。”
說的那麼詳細,李斐被岔開了話題,問:“你親眼見過,她在你的面前摔倒了?”
“那是很小的時候,我聽宮人講的。”
其實不是,小時候趙彥恆和方佩儀還一起騎過竹馬,你追我趕的方佩儀就摔倒了,那丫頭太嬌氣,小小的趙彥恆就不屑和她一起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