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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我兒純孝

七月十五,是中元節。

中元節祖考魂歸,鹹具神衣,酒饌以薦,雖貧無敢缺。對於皇族來說,其祭祀就尤其肅穆而盛大了,龍隱在西苑一個半月的皇上穿著玄色袞袍,戴了一頂烏沙翼善冠,出現在祭祖的儀式上,抬起了右手。

這一個半月,皇上也上了幾次早朝,坐在龍椅上雙手垂放在膝蓋,都沒有動過。私下不乏有朝臣在心裡暗暗的嘀咕過,皇上的右手是半癱了。可是在隆重的祭祀上,皇上抬起了右手,雙手穩穩的捧著祭文小一刻鐘,把祭文誦讀了。然後在當晚的中元夜宴上,當著群臣的面,做了一首祭祖的詩。

皇上詩詞上的造詣是不怎麼樣,可是皇上穩穩的握住了筆,寫出了一首詩,一氣呵成,字跡連慣清楚。皇上穩穩握住的是筆嗎?文臣靠筆桿子吃飯,皇上靠筆桿子指點江山。

皇上牢牢握住的,是權利!

數日之後,景王和王妃雙雙入宮向皇后德妃請安,依禮先進坤寧宮,再進德妃居住的長春宮。景王單單一人踏入了長春宮的正殿,德妃已經數次向殿門張望,景王近前,德妃就問:“佩儀呢?”

景王一拜再拜,替方佩儀也請了安,道:“母后身子有些不適,她在坤寧宮晚點兒再過來。”

德妃也是關切,立問道:“這是怎麼了?既然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你也不必急著過來。”

“應該是中了暑,那邊正在宣召太醫。”德妃的宮殿,景王稍褪一慣維持的儒雅謙和,淡漠的道:“是母后先讓我過來向您請安。”

德妃眼睇到身邊穿醬黃色宮裝的宮女,道:“告訴王妃,盡心服侍皇后要緊,今兒也不必到我這裡來了。”

宮女領命而去,德妃才忙忙的招呼兒子,上茶上糕點,特意指著一碟奶皮卷酥道:“原來的廚子老退了,這是他徒弟做的,你常常是不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奶皮卷酥是景王最愛吃的一道點心,如今拾起了一塊,只咬了一口就放下,簡略的道:“差不多了。”

德妃含笑,對近旁的宮女道:“賞那個小奴。”近旁還有兩個宮女,乖覺的一併退下。

德妃的笑意驟逝,忽而凝眉道:“兒啊,為今之計該如何是好?”中元夜宴上,皇上除了寫下一首詩,當著文武重臣的面,還誇了襄王一句‘我兒純孝’,因為襄王在上個月去了嵩山中嶽廟祈福半個月,如今皇上的手好了,襄王得了一句我兒純孝。

這是輕飄飄的四個字嗎?這四個字,在隆重祭祖的七月十五,在中元夜宴上當著文武重臣的面說出來,是否隱含了深意,景王不得不多想,此言字字千金,壓得景王有點喪氣道:“這些日子,兒臣總覺得父皇離我遠了……好像如往年一樣,可是有個七弟日益受到父皇的重視,我……”

這已經引起了景王的不安,景王說不出口。

“可惡!”德妃也陷在這種不安的感覺裡,怒罵道:“真是世事無常了,就唐氏之子也敢肖想皇位。”

淑妃唐氏,德妃是一向看不起她的,宦官圈養的歌姬,當年還是在宮外侍奉了皇上,兒子也是在宮外懷上的,要不是當年的彤史官太過恪盡職守,這一胎算什麼?這就是沒有記錄的無證之身,龍非龍,鳳非鳳。也就是擱在皇家這種最不規矩的地方不講究,宮外弄出來的孩子,淑妃是外室,其子是奸生子。

母子兩個這麼不堪的出身,還敢肖想皇位,就是做個親王,也是他十八輩子修來的好福氣了。

德妃越想越氣,手握住桌角,手背上的青筋挑起,臉上染起戾氣道:“忘恩負義的東西,早知如此,當初就該除了他。”

當初是元祐九年臘月二十四,那天張貴妃居住的延慶宮大火,那時候淑妃誕下兒子剛剛滿月,還是選侍的位分。皇上生死不知,皇后被太子派兵圈禁在坤寧宮,有燒殺太子生母張貴妃的嫌疑,又燒到了皇上,皇后的性命也是隨時不保,一時宮裡人心惶惶的。後宮嬪妃都被歸置在了幾處宮殿,那時唐選侍和七皇子還在她的宮中住了半月有餘,算是照拂過她們母子吧,忘恩負義的東西。

景王對德妃爆發出來的狠辣沒有駁斥,若早知道這個七弟會成為他走向帝王路最大威脅,就該在他還是星火的時候就掐滅。

德妃發狠了兩句之後,胸口都氣得起起伏伏。景王起身換座到德妃的邊上,一手撫著德妃的後心,一手撫著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這是景王在沉思的時候習慣性動作,他還在沉思,猶豫間已經開口道:“是我操之過急了,那時皇后和長興侯的話,我沒有聽進去。”

之前甚囂塵上的立儲爭議,這幾天漸漸熄了些。尤其是現在皇上隱隱把襄王抬起來了,無形之中就是和這波爭議在抗衡了。若景王逆著皇上的意思而為,皇上就離他更加遠了,到時候真放到大朝會上覆議儲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