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狂奔回中堂,慌里慌張的跪在地上道:“老太爺,大老爺被人擒住了。”
“什麼?”
泰寧侯還難以相信,莫說天子腳下有人敢擒拿侯府世子,就說鄧良璉手裡有多少人,一個個府丁都是仔細挑過的,不是那等濫竽充數的,自家侯府那麼多的好手,又朝長興侯府借了一批手腳最好的,還有鄧良璉緊跟著的四個人護衛,都可以稱做高手了,鄧良璉的武藝也不差,泰寧侯養下眾多的兒孫,鄧良璉是最出眾的,怎麼就被人擒住了?
泰寧侯夫人一下子手足無措,然後微微顫顫的站起來,朝外頭走出去,大兒子,那可是她的命了。
才出了門口,鄧良弼迎頭撞上來,哆嗦的道:“母親……”
泰寧侯夫人猛推了他一把,自己生的孩子每個兒都疼,但是越出息的越疼得緊些,現在為了老二把老大搭進去,泰寧侯夫人竄著邪火呢。
“瑩丫頭和蕪丫頭在哪裡?”泰寧侯夫人一邊往前院走,一邊嚷嚷著傳人。
鄧二太太所生的兩個女兒,當然披麻戴孝的跪在靈堂前,此刻也不顧禮節和時辰把她們請出來,諸位賓客紛紛議論前頭的情形。
侯府門前兩撥人劍拔弩張。
陳介琪又在鄧良璉的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嘴上陰森森的道:“人頭落地不過碗大的疤,沒了頭的手腳撲騰幾下也就死透了,殺得沒趣,還是這樣的好,看著你的血一點一點的流乾。”
溫熱的血浸溼衣襟,鄧良璉後糟牙咯咯咯的摩擦,道:“你敢?”
陳介琪輕輕劃破鄧良璉的肌膚,像繡花一樣,朗聲道:“我最討厭欺負女人和孩子的人,不過世道如此,女人和孩子總是任人宰割的,你看看,廖夫人這麼個美人,又有那麼多錢財,她從家門過不宰白不宰,或者,你們還覺得她寡婦失業的,獻上全副身價換泰寧侯府的庇佑,是你們抬舉了她,她怎麼還反抗呢,真是不知好歹。”
“呸!”一個絡腮鬍子的壯漢罵道:“財也要人也要,打得好算盤。”
“胡說八道……”鄧良璉要為自己爭辯幾句,做惡人都要有張厚臉皮的,抬手打了人,嘴上也要說沒有打過。
陳介琪是說給在場的諸位聽,也不是和鄧良璉打嘴上的官司,涼涼的道:“你是侯門公子,我只是一個無名小卒,這場面多維持一刻,我是很樂意的,我這會兒可威風了。”
“住手,放開我兒。”頭髮花白的泰寧侯夫人看到兒子一脖子的血,指著陳介琪厲聲喝道:“山野反賊,敢來京城作亂!”
一張口就給陳介琪扣了一個反賊的帽子,這是威脅上了。
陳介琪冷冷一笑,眼掃過還持械的府丁。
兩撥人隔著侯府的大門對峙,被威脅的一班人全無懼怕,一陣怪叫之後,幾個官話說得好的,紛紛嬉笑著道:“這是打架沒打贏,要去皇帝陛下那裡哭鼻子了。”
一個高大的漢子還作小兒情狀,假哭著,委委屈屈的道:“君父……他們打我。”
一群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鬨堂大笑。
泰寧侯告到皇上那裡還能有理了,誰沒有權沒有勢,今天就是比比誰的拳頭硬,在自家的地盤上,傾一座侯府之力十幾個賊匪都對付不了,泰寧侯府已經把先祖戰功赫赫而積下的威望丟光了,還有臉告狀。
鄧大太太兩手拽著鄧魯瑩和鄧魯蕪出現,看到丈夫的樣子就哭嚎了起來。
泰寧侯夫人繃著一張老巫婆的臉,把鄧魯瑩和鄧魯蕪往前一推,之前泰寧侯已經吩咐鄧大太太教她們說話,說什麼話?侯府眾人滋生出來的所有貪婪,都是藉由這兩個丫頭和廖夫人的血緣而起的,那麼廖夫人一步步闖進來的時候,這兩個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一聲聲控訴,才是反擊廖夫人最好的武器。
兩個女孩子,鄧魯瑩十二歲,鄧魯蕪九歲,自母親去世後日夜在靈前守著,餓了只能吃一碗一碗的米粥,沒沾著一點兒油星兒,此時都是兩頰凹陷,軟弱無力,被泰寧侯夫人急切的推出去,差點兒往前跌下去,幸好被丫鬟扶著了,才站穩身子。
“說啊,你娘死的時候,是怎麼說來的!”泰寧侯夫人在身後陰測測的道:“你娘可是死不瞑目,是誰害死的,人就站在你們面前,你們說啊!”
年紀還小的鄧魯蕪被泰寧侯夫人這麼一逼,淚眼汪汪的就衝廖夫人吼道:“你害死了我娘!你害死了我娘!”
鄧二太太臨死前賣妹妹填女兒的算盤落空,她也是慈母,全副心眼兒只看得見她的兩個女兒,不由仰天哭道:“小妹,你好狠的心……”
沒把自己的餘生奉獻給兩個外甥女就是心狠,鄧二太太就這樣,帶著對兩個女兒牽掛,帶著對妹妹的怨恨,雙眼大大的睜圓了,人已經沒有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