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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驚蟄

程吏走的那天,剛好是驚蟄。

天氣回暖,春雷始鳴,驚醒於蟄伏在地下的花草魚蟲。

萬物復甦的伊始,程吏走的悄無聲息,身邊只姜辭一人。

完整的身體並沒有儲存下來,所以愣是連一個念想都沒有留給姜辭。

肉體消亡的瞬間,姜辭是慌亂的,那種伴隨著驚蟄,蟄伏於心的恐慌感,漫天席地的朝他潮湧而來,他卻什麼也抓不住。

一切歸於平靜之後,只剩一張空蕩蕩的輪椅。

猶如一枕黃粱,大夢一場,伸出手什麼也沒有抓到,程吏這個人,當真什麼都沒有給他留下。

鰥寡孤獨,姜辭似乎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往後的宿命。

其實那天早上,程吏似乎自己也有預感。

所以暝昏還未散盡,程吏便艱難的敲開了姜辭的門。

“推我出去,咱們逛一會。”他笑到,眉眼不添惺忪,話語也清晰,沒有厚重的尾音。

凌晨時分,能做到這樣,姜辭想,他大概是一夜未眠。徹夜的清醒。

姜辭推著他,走過裹著霧氣的凌晨,兩個人閒聊著,也似乎一併著,一幕幕的走過從前的種種,走到最初相識的情景。

兩個人關於初次相遇這件事,一直不能統一口徑,存有出入。

姜辭篤定,他們是在早幾十年前便遇見過,他遞給他一顆酸梅糖,他記住了他一輩子。

姜辭性子向來溫吞又穩妥,不爭不搶溫文爾雅,偏偏對於這件事,有著近乎執拗的態度。

程吏便也依著他了,“好好好,我謝謝你記著我,記了幾十個春秋,也不枉我來人間一趟了。”

他這樣敷衍,話語間卻又著實是添了幾分真心的。虛虛實實,影影綽綽,猶如霧裡看花,水中撈月。

也好,姜辭也已經過了非要弄清什麼的年紀了,便也不甚在乎他的敷衍與塞責。

“你這個人,對我就沒有心,從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姜辭只能這樣抱怨他一句。

程吏啞然失笑,也不能反駁什麼。畢竟,他們都清楚,兩人之間能到如今都保持著這種不逾矩又不生分的朋友關係,也全憑姜辭的一己之力。

一個進退有度,一個虛懷若谷。

倘若有任何一個人不配合,他們也不能走到現在。

大抵是人的年歲越長,計較的東西也會越來越少,得過且過,聊以卒歲,便成了人生的信條。

也不能說這是什麼不好的信條,畢竟於姜辭和程吏而言,這種人生態度,更為輕鬆一點。

程吏是個聰明的人,姜辭從前不明白的道理,他一早就瞭然於心,也似有若無的提醒過姜辭,只是那人執拗,一個人跑出去,臨陣脫逃整整數月才理清這件事,後來又跑了回來,兩人都不提起,但也心照不宣。

同樣的道理,有些事情姜辭明白了,程吏卻始終不明白。不同於程吏的處世態度,姜辭往往會配合著程吏,從不提醒,只甘之如飴的配合著,等到某一天那人忽然悟透了,他只是淡然一笑,覺得心裡溫暖罷了。

這大概就是恃寵而驕與如履薄冰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