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打從嶽州被明軍佔領之後,長沙這邊與朝廷的聯絡基本上就被切斷了。但是朝廷的旨意,仍然能夠下達到這裡。只不過需要經過一番周折罷了。
誰說這朝廷的聖旨來到晚了一些,可是,在接聖旨的時候,這該有的規矩,一個也不能少。甚至比往日裡還要更加隆重一些。畢竟,現在的情況可不同過去。越是謹慎,越能讓朝廷感受到這裡對朝廷的尊重。
可是當接過聖旨之後,洪承疇卻顯得有些無奈。那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儘管在外人的面前並沒有展露出來。但是當回到書房之後,那壓抑著的不滿還是忍不住流露了出來。
“我總歸是漢人啊!”
苦惱地深深一嘆,洪承疇看著面前的聖旨,那臉上盡是一副愁容:唉!這個朝廷啊,當然真是從來都不放心他啊!
他沒有想到為大清國做了那麼多事情之後,大清國最後還是不相信他,現在想一想,之所以不相信他最簡單的一個原因恐怕就是因為他是漢人了。
“部堂,此次朝廷賜您“驃勇巴圖魯”,更授封一等男爵。可以說是皇恩浩蕩,不知部堂為何一副鬱鬱寡歡狀?”
見洪承疇這樣模樣,車鼎瑛便出言詢問道。車鼎瑛所屬車氏是邵陽巨族,當鼎革之際多逃匿深山不出。整個人車氏之中,唯獨車鼎瑛是例外,應召至洪氏幕府任材官,其一直深得洪承疇的信任。
在他看來,這聖旨之中,雖然有所訓斥,但大抵上來說,卻也是皇恩浩蕩,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哎,這那裡是恩,分明安撫,是意以這一等男之名安撫洪某啊!說到底,朝廷還是不信我等漢人啊!”
正因為了解滿人,所以洪承疇才知道這份看似皇恩浩蕩的旨意背後是什麼。是大清國再也不相信她們這些漢臣了。現在雖然還沒有到卸磨殺驢,鳥盡弓藏的時候。但是,大清國對他已經信任不再。
“部堂?”
車鼎瑛初時似乎還有些不解,但話剛出口,他就猜出了部堂為何會如此這般。
“部堂,莫不是……莫不是因為部堂身為五省經略,總攬五省軍務,先失武昌,再失嶽州,本是戴罪之身,可朝廷卻寬宏以待,只是微加斥責,然後更施皇恩,先賜“驃勇巴圖魯”,又授一等男爵……”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賞賜未免也太過豐厚了,這那裡是什麼賞賜,分明就是奪命的鋼刀,所以說現在還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但是,誰知道有一天這刀會不會落在身上?
“怎麼會如此呢?大清國的爵位,又豈是那麼好拿的?打了敗仗便如此厚賞,是什麼意思?莫非朝廷真的要……置洪某於死地?
苦笑著說出這番話之後,洪承疇便沉默不語了。
在內心深處,他甚至希望現在朝廷能夠把他著回到京師,這樣的話,至少表明朝廷對他還是信任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他根本就不信任。
照現在這種態勢發展下去。恐怕不出幾年,即便是到時候他洪承疇為大清國立下大功,到最後想來也是不賞之功。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慶幸之前做出的那個選擇。人總需要提前考慮一二,早做打算總是好些。
對於以背離了車家為代價,而出仕滿清的車鼎瑛來說,他早就將自己的全部都壓在洪承疇的身上,聽其這麼說,他立即急聲說道。
“部堂,也許是我等想多了,畢竟,以朝中諸人的心智,若是他們當真有這些想法,反倒不一定會如此,現在這未免也太牽強了!就算是輕率行險好了,到底也需要考慮一下眼下的局勢不是?眼下局勢如此,他們又豈會冒然行險?這,這不等於逼反部堂嗎?
逼反部堂!
車鼎瑛話,讓洪承疇先是一愣,似乎原本想不通的,因為他的這句話也都想通了,隨後又嘆道。
“還是那句老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其實在他的心裡此時已經升騰起了一陣從未曾有過的波濤,他們為何會如此肆無忌憚的逼反他,是因為福臨小兒知道,他洪承疇回不了大明,既然回不了大明,那又如何反?
誰讓他是天下第一漢奸?
即便他想法反,大明又怎麼可能容得了他?對於大明來說,他洪承疇可是毀掉大明300年江山的罪人。
甚至對於天下的漢人來說。他洪承疇的紅頂子,可是用漢人的腦袋染紅的。
無論如何,大名都不可能容得下他,除非,除非是……心裡沉思著,洪承疇知道,恐怕只有一個人能給他一條生路。
只是這條生路大清是不可能給他的!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洪承疇的心底頓時只是一陣冰冷,他沒想到自己苦心為了大清,最後居然落得這個下場,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能夠體諒范文程臨死前的悲哀了,對於滿人來說,無論他們立下多大的功,做過多少事,他們總歸都是漢人!
而漢人,漢人自然是不可以相信的,漢人對於滿人來說甚至連奴才都不如,不過就是夜壺罷了,需要的時候,拿過來用上一用,不需要了,直接就丟掉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