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為父攻新會,清虜屢屢將百姓驅逐出來當“炮灰”,為父不忍傷及百姓,只得一次次放棄進攻。而且新會清軍更大肆宣揚城池失守的後果—一旦失守,清廷必將派兵反攻,重新奪下城池之日必會有滅絕性的屠城,因為清兵動輒屠城早就屢見不鮮,所以,對誰當皇帝不甚理會的百姓自然就站在清軍一邊,全力支援他們守城,所以才甘心被驅使……”
憶及當年的新會之戰,李定國的心中盡是滿腔的無奈,“新會之戰”是他畢生最後悔的一件事,如果當時能果斷一些,不顧忌百姓傷亡,又豈會有後來的慘敗?
“清虜暴虐,人神共憤,百姓懼其屠殺而助其守城,實在是愚昧的很,且百姓知道父王心懷百姓,即便是破城亦不會殺害他們,如此一來,父王的仁義反倒為虜所用,非是父王“婦人之仁”,而是清虜暴虐,百姓愚昧……”
李嗣興連忙出言解釋道。
二十多年來,在明軍的陸師學堂之中,對於“新會之戰”的推演、研究,從未曾停止過,畢竟,那是在“閩王北伐”之前,那是大明最接近中興的一刻,只不過因為種種原因,非但未能收復東南,反倒使得李定國耗盡了元氣,險些導致大明滅亡。
“百姓愚昧……”
默默的點了下頭,李定國凝視著前方的靖南城,在通往靖南的田野上,種滿了玉米。那些玉米成熟之後,將會成為清軍的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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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有那麼多人,只扣這麼一點糧食,肯定是不夠的。這些糧食不過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不正是百姓百姓愚昧,”
李嗣興頗為憤慨的說道。
“當年父王對新會城圍困了三個月後,新會城內已再無糧草。若非是的百姓甘心為其驅使,父王又豈會長期圍困,導致部隊遭遇大規模瘟疫……”
當然,即便是李嗣興也不會說,當年李定國本想期待鄭成功的軍隊按約與他會師新會,然而鄭成功屢屢拖延發兵時間,而清廷則早已派遣八旗大軍南下,聯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的漢軍蟄伏在廣東三水,伺機支援新會。
畢竟,鄭成功已死,而是其功高蓋世。所以,儘管眾人提及新會時,對其在新會之戰時的表現頗為微詞,但往往只是一筆帶過,沒有人願意深究。
“當時城內糧絕,新會清軍決定讓城內百姓,每家每戶貢獻出一人作為“人肉口糧”。在實施過程中,湧現了許多所謂的忠烈節女,為自己的丈夫和家人自願爬進油鍋。按《新會縣誌》記載,有個姓莫的媳婦與婆母相依為命,守將要殺食婆婆,莫氏叩頭請求替婆婆死,守將說:“真是一位孝順的好媳婦!”就答應了她的要求,把莫氏烹煮吃了。又有一個姓李的婦女,丈夫被守將抓去,將要被殺,李氏哭著說:“丈夫還沒有兒子,如果殺了他,就絕了他家的後代了,我即使活著又有何用?請把我吃了吧!”守將也答應了,將李氏烹食,把她的骸骨交給她的丈夫帶回家安葬。還有一位姓梁的窮書生將被烹食,他的十歲女兒請求代替,守將被感動了,就把他們父女一同釋放。數月下來,新會清軍竟吃了一萬多人。不過,到當年十二月城圍被解後,剩餘百姓因自覺“安全”了,所以也沒多少人痛恨清軍的“吃人之舉”。”
提及“新會之戰”時,忠烈節女們的“義舉”,李嗣興面上盡是嘲諷。
事實上,在興乾後,朝廷於新會的態度也是這種態度,大明上下,要麼是設立“漢奸碑”要麼是“忠烈坊”,唯獨在新會設立了“愚民碑”,記錄了當年新會百姓的“愚舉”,記錄了當時那些獻出家人給清軍作口糧,解圍會還在慶幸沒有遭遇滿城皆盡的“滅頂之災”的眾人醜態……
甚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至今沒有一個新會人獲得“太平紳士”等名銜。現在的大明既會記住百姓的忠義之舉,同樣也不會忘記漢奸,更不會忘記那些“愚民”是何等的愚昧。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相比於兒子對新會百姓的憤憤不平,在新會因為瘟疫的大流行,損失了大部分主力的李定國,反倒顯得很是平靜。他能夠理解城中的百姓所做所為。
“其實,這麼多年,有時候,為父總會想到新會。”
凝視著遠方的靖南城,李定國緩聲說道。
“為父會想,假如當年為父不顧百姓,強攻新會,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是不是死的人會更少一些?其實,圍城三個月,最後間接死於為父之手的百姓,亦不在少數,數萬百姓或餓死,或被清軍所食,即便是強攻,百姓傷亡恐怕也不過只是其三四成罷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李定國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也許是因為人老了,也可能是因為靖南讓他想到了過去。
“父王,其實,當年,即便是拿下了新會,鄭王不出兵,恐怕父王也是獨木難撐……”
看著陷入沉思中的父王,李嗣興如實的說道。
“即便是當年鄭王北伐,也是因為清軍主力在西南,所以鄭王才能直搗黃龍,奪取江南,後來又有陛下於江北盡殲達素十萬大軍,從此之後,清虜的勢力才急轉直下……”
當年鄭王北伐成功,既有其必然,也有其偶然,必然是因為江南空虛,清軍主力在西南,至於偶然,恐怕就是宿遷之戰中,陛下率領新練忠義軍力挽狂瀾,全殲達素的十萬大軍。
從此之後,清軍再也無法對明軍形成優勢,曾幾何時勢不可當的清軍,在各路明軍的牽制、打擊下,反倒是江河日下。